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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赵家的担子都在他肩上,家底厚实,人人追捧,他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乐于做个骄奢淫逸的纨绔。没人知道他一手字,写的不比省城书院里那些才华横溢的儒生差。

最后一笔落下,外头传来迟疑的敲门声。“爷,二姨娘来了。”

赵晋搁下笔,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在香炉里烧了。

二姨娘迈着恭谨的步子走进来,在门前行礼,“爷,奴婢劝过四妹了,她知错了,想通了,怕再惹爷生气,不敢过来。托我替她向爷求个情,瞧在往日情分上,容她这一回吧。往后她再不敢这么闹了。”

赵晋两腿交叠,横在桌面上,没打算开口。

二姨娘头垂得更低,“福喜说,爷今儿晚要睡书房,这儿,多冷啊,福喜是个男人,也伺候不好。爷还是回院儿吧,太太、太太等着您呢。”

赵晋像听到什么笑话,牵起嘴角笑了笑,“行了,你这好人做尽,又是为尹氏,又是为太太,又是为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家主母是你呢。”

二姨娘吓一跳,赶忙跪下去:“是贱婢僭越,爷恕罪,爷恕罪。”

赵晋没理她,站起身径自朝后头睡房去了。

二姨娘忍住泪意,勉强爬起来逃了出去。

折腾这么一场,天色都快亮了。上院的秦嬷嬷提着灯,从屋外走进来,笑意藏不住,“太太,咸芳苑那头闹这一场,把爷气着了,喊了账房管事的,去给四姨娘算账,要问她陪爷睡三年,得给多少钱呢。真真是解气。”

侍女从帐子里扶出个纤弱的美人,瞧来二十多岁年纪,素面朝天,穿着霜白罗衣,头发披散一半,另一半青丝用素色缎带束着,瞧打扮,像是热孝在身,又像是代发修行的道人。

这是赵家正房太太,赵晋的发妻卢氏。因身子不好,常年用药,屋里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秦嬷嬷走过来替她梳头发,笑着道,“要我说,是那狐狸精自寻死路。爷儿们哪有那不尽的好性子容着她闹?肯哄你疼你,那是还新鲜着呢,时候久了,哪有不厌的道理。这回我倒要瞧瞧,那尹留仙往后还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行了。”卢氏推开秦嬷嬷的手,淡声道:“这些事儿,往后别在我跟前说。谁得宠,谁失意,我一概没兴趣。明儿知会各院一声,就说我要斋戒,这些日子莫要来我这儿晨昏定省了。”

秦嬷嬷下意识道:“这怎么行?四姨娘不服管,大姨娘仗着自己是老人儿,不把太太放眼里,要是连晨昏定省也省了,这家里哪还有规矩?”

卢氏冷笑:“商贾之家,本就没规矩,装什么高门大户呢?你只管去传话就是。”

秦嬷嬷知道劝不动主子,叹了声,只得应了。片刻又道:“今儿爷在家里住,人就在书房,太太服个软吧,请爷来房里坐坐……”

卢氏扔了手里的梳子:“你烦不烦?”

秦嬷嬷不敢再提,躬身退了出去。

卢氏回身瞧着镜中的自己,窗外灰蓝的天,才现出一点点光亮。她头顶那片阴云,却永远没个消散的时候。嫁了商贾,做了商人妇,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有一天过一天,且混日子罢了。

——

年关将至,这是柔儿在外头过的头一个年节。

何厨娘告假回乡,跟家人团聚去了,院里就剩一个金凤,一个守门婆子跟小厮发财。倒也不算冷清。

赵家那边,福喜来送过两回东西,先头是拉了一车肉菜瓜果,后头是送了几件新做的衣裳首饰。

这算是个信号,说明赵晋并没忘了小院,没忘了柔儿。

可是自那夜他去后,到底没再来。柔儿有时躺在床上想,想忆起他的脸,都觉得有点难,有点陌生。

柔儿亲自下厨,做了八样菜,温两壶酒,跟金凤他们一块儿过新年。

除夕夜一块儿守岁,也热热闹闹。

赵晋是年初六过来的。

他来时院里正热闹,几个人没大没小的凑在屋里摸牌,连他来了也不知道。

赵晋倚在门边,打量炕上坐着的女孩儿。

看来他家伙食真不错,那豆芽菜似的黑瘦姑娘,如今可算是大变样。

不但养白了,还圆润不少。

那晚他摸过的小果子,现时有点鼓溜溜的趋势。

柔儿就察觉到一束非常热烈的目光逡巡在自己身上,她一抬眼,正对上赵晋的眼睛。

金凤发财等人也这才发觉赵晋到了,忙不迭过来请安行礼,想到这会儿年节,纷纷跪下来叩头道吉祥话。

赵晋从袖子里摸出几只红封,随手赏了人,目光黏黏糊糊看过来,抱臂道;“你呢,不给爷拜个年?爷准备赏你呢。”

不知怎地,柔儿一下子就想到那晚。巴掌大的小脸霎时一片红,眼睛都不敢抬,磨磨蹭蹭地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