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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誉攥了拳头,厉声重复了一句:“朕叫你滚!”

光华吓傻了,适才一时意气在赵誉面前砸杯砸碗的气势此刻半点不剩。

她自父亲眼底看到无尽的失望和厌恶。

究竟是为何,她怎会走到这步?

曼瑶开口想劝:“殿下,您……”

她话未说完,忽听后头的脚步声。

黄兴宝带着顾太医,岳凌扶着张嬷嬷,先后到了这里。

张嬷嬷默默走近了,不问情由咚地一声跪在砖路上,“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是奴婢们没能带好殿下,叫殿下惹皇上生气。”

“皇上瞧在娘娘份上,饶过殿下这回吧。”

她匍匐在地上,连连叩首。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碰的额头沾了灰尘,狼狈地不住磕着头。

赵誉烦厌极了,目光掠过跪了一地的人,他已经不想再去供香给那逝去的人了,袖子一甩提步离开了。

福姐儿在后没有追上去。

这样的日子本就敏感,她不想再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今天还是赵誉提议想和她一块儿来祭苏皇后,不想却出了这种乱子。光华这丫头明显是听谁挑唆了什么,但凡她肯仔细找个赵誉身边的随便什么人问问,或是叫人去御膳房打听一下今日做得菜是要送去做什么的,也不至于把赵誉惹恼成这个样子。

她不想再与光华起冲突,若是当真闹起来,她赢了,是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输了,自己心里憋得难受,又是何必?

步子才迈开,却听身后一道疾厉的女声。

“敢问琰贵妃娘娘,今日之事,娘娘在其中扮得是什么角色?”

福姐儿回过头来,见岳凌扶着如失了魂的光华,目光凌厉地盯着自己。

福姐儿笑了下,没有回答岳凌的话,反是瞥了眼一旁的顾太医:“太医,劳烦跟去紫宸宫瞧瞧皇上的手腕。”

张嬷嬷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去看光华。

适才虽赵誉离去的黄兴宝又折返回来,朝福姐儿行了礼,方直起身道:“奉皇上口谕,即日起将光华公主迁往南苑静修。”

张嬷嬷怔道:“黄公公,你……你说什么?”

光华眼睛眯起,流着泪笑了。

“我没说错啊,这宫里头,容不下我了……”

福姐儿没有去看他们的反应,这一切与她没干系,她也不想平白去蹚那浑水。

她一步步走回祥福宫,远看,宫门前有人提着灯笼。正是黄德飞陪着顾太医从里头走出来。

福姐儿知道赵誉在里头,加快了步子。

灯光昏暗的暖阁里头,赵誉俯身端详着摇篮里的华阳,脸上闪过温柔的神色。

听得福姐儿走近,赵誉直起身,做了个“嘘”声手势,挽着她手臂将她带到内殿。

福姐儿启唇想安慰他几句。才张嘴说了个“皇”字。

赵誉陡然倾覆下来,噙住了她的嘴唇。

绵长的亲吻里,付姐儿呼吸渐渐困难 ,赵誉手扣在她腰上,手臂一提将她抱了起来。

两人甚久不曾亲密,福姐儿有些不适应。加之今天发生了这些事,她也没什么心情。

过程艰涩,微觉痛楚。福姐儿咬牙不吭声,别过脸去瞧着侧旁的灯火,不敢想赵誉此刻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这等事,又当她是什么。

半晌,一直埋头不语的赵誉将头垂下抵在她颈旁。

她听到他极低极低的喃声。

“福儿,你别负了朕……”

福姐儿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赵誉噙住她耳垂,涩涩地道:“朕如今,只有你了。”

福姐儿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誉却在午夜醒来的时候,为自己今天的所言而心惊。

他对福姐儿,已经远远不是初时的怜爱同情或是刻意回护。

他喜欢她,是当真把她放在心上的那种喜欢。他喜悦悲伤,只想她一个人知道。

她能抚慰他,哪怕只是笨拙地回抱着她。

有时无关欲望,他只是想靠近她。

她小小的身体,似乎有能让他觉得安心的神秘力量。

这天下他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不想失去如今她给的一点温情。

他时年三十几岁了,不是懵懂无知游戏人间的小子。他懂得自己这份心情是什么。

在她受伤的时候,在她在产房里紧紧咬住嘴唇发出难耐的痛呼的时候,在她一次次因他而被责难诬陷的时候,在她险些被泼了一脸热茶毁了容貌的时候,……他分明听到自己心底坚冰渐渐融掉脆裂的声音。

爱她。

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赵誉深夜离开了祥福宫,其后有好几天不曾再来过。

岳凌几番想来求情,都被黄德飞撵了。赵誉不肯见琼霄阁的任何人,就连太后来劝,他也没有收回成命。

五天后,光华不情不愿地塞入去往南苑的车轿。

岳凌留了下来。

苏皇后去了,光华公主走了。张嬷嬷也去了南苑。唯有她留了下来。

过去苏皇后有些事情还是瞒着她,觉得她不如张嬷嬷稳妥。在墙后头,她曾听张嬷嬷与苏皇后说过一段话。

她这一辈子,生于苏家长在宫内,蹉跎了最好的那些年华。她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皇上皇后和公主身上。如今只剩下她,单枪匹马的她,不论是为了给自己心底深埋的感情有个交代,还是为了苏皇后的早逝和光华公主的委屈,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