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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豆腐张和虞三娘就告辞了。

虞三娘前头是说大不了歇一晚,可他们家是做买卖的,每日的进账自是比别的农家要多,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离不得人。

好在,这年头赶夜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豆腐张每日天不亮就会赶着牛车去镇上,那才叫累人呢。

“小姨父早上要去镇上送豆腐?”

“那可不?”

赵桂枝想起来了:“那今个儿早上,小姨父是不是拉了一对父子俩去了镇上?就是我公公和大伯子,他们说是要趁着农闲去镇上打零工。”

豆腐张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原来不知道两家是亲戚,我还收了他们两文钱。下回再搭车,绝对不收钱。”

又说了几句,眼见天色是真的晚了,虞三娘恋恋不舍的坐上了牛车。及至牛车都往前走了,她还在这儿挥手:“桂枝你要常来找我啊!姨家旁的没有,豆腐管饱!”

赵桂枝也很是舍不得。

人嘛,都是这样的,原先以为天地间只剩下了自个儿一人,好坏都得自己担着。那样反倒是没啥,可一旦发现还有亲人可以依靠,就恨不得跟着走了。

只这般,赵桂枝站在院坝上,一直看着牛车拐过弯儿,消失在了村道口。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

赵桂枝正准备回屋去,却一眼瞥见有个人走到了院坝下的小道上,定睛一看:“三郎?三郎你怎么回来了?”

江三郎原还纳闷呢,心说这条小道上只有他们一家,怎么会有牛车驶过去呢?难不成家里来了客人?

才这么想着,他就听到有人唤他:“二嫂?我下学了。”

噢!

赵桂枝想起来了,尽管家里如今供了两个读书人,可二郎和三郎是不一样的。

她男人江二郎是在镇上的私塾念书的,已经通过了童生试的前两门考试,只差临门一脚了。

而三郎却还在学基础部分,打算抓紧时间再学两个月,就去镇上试试看。甭管怎么说,镇学总归是要比村学强上很多的。

这么说吧,三郎是每天早出晚归的,中午那顿凑合着吃点儿,一般都是江母帮他准备个干饼子,或者干脆带个大地瓜过去。

但人家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的!!

赵桂枝笑得尴尬极了,眼见江三郎就快上院坝了,她忙冲着屋里喊:“娘,三郎回来了!”

因为吃太撑,而在堂屋里绕圈圈的江母,顿时僵住了。

如果说,赵桂枝先前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那么江母则是彻底将这个小儿子忘到了脑后。一方面是没想到豆腐西施虞三娘会是赵桂枝的娘家亲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虞三娘口中说的娘家底子极厚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一桌子的好吃的……

“咳咳,桂枝啊,你累不?要不再给三郎做点儿吃的?”江母笑着凑了过来,脸上都快笑出包子褶了。

这可把已经走上院坝的江三郎唬了一跳,满脸震惊的看了看他娘,又瞧了一眼他二嫂,完全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离家一天,怎么就变天了?

赵桂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边说着“不知道幼娘把火熄了没”,边就往灶屋去了。

火当然还没熄,这大冬天的,不得烧点儿热水洗漱一番再睡觉?江家到底是殷实人家,没的天天吃肉,但每晚用热水洗脸洗脚还是做得到的。

灶屋里,江幼娘也听到了外头的声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赵桂枝进来后,她凑过来小声的说:“我就说怎么今晚吃撑了,原来忘记把三哥那一份留出来了。光想着今晚来了两个客人,早间爹和大哥去了镇上,所以饭菜的份量就跟往常差不多。”

“不打紧的,我煮点儿大杂烩好了。”赵桂枝顿了顿,问幼娘,“你三哥吃辣不?”

“吃,怎么不吃?我们全家都爱吃辣。”

那就没问题了。

赵桂枝指挥幼娘将灶屋寻摸了一遍,将能吃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包括虞三娘送来的那些个豆腐制品,林林总总的归到了一起,煮了一锅特别随心所欲的大杂烩。

其实就是简易版的麻辣烫,多放了点儿辣,哪怕还没出锅,那股子味道也已经飘了出去。

此时,三郎已经放好书奁进了堂屋,正在跟江母说话。他告诉江母,村学的老先生给他写了推荐信,因为束脩是按季交的,所以他准备这个月上完就去镇上找他二哥。最好是能进二哥那个私塾,两兄弟在一块儿也好有个伴儿。

江母也告诉他,今个儿傍晚来了两位客人……

她才刚说到赵桂枝的娘家有多殷实时,就闻到了一股子比晚间更香的味道,哪怕已经吃撑了,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这江母尚且如此,江三郎如何能忍得住?

原本,正在长身体的少年郎就特别容易饿,他早饭也就吃了一碗地瓜饭,中午吃的是一块杂粮饼,傍晚下学后又赶了两刻钟的路,半道上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直到这会儿,闻着从灶屋里传来的香味儿,他是第一次知道,食物的香味居然可以如此霸道。

殊不知,幼娘也快流口水了。

“好香啊!二嫂,这怎么那么香呢?我从来没闻过那么香的味道……”幼娘忍不住连续深呼吸,那种扑面而来的香味,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口水。

赵桂枝也有些意动。

主要吧,她做的这一小锅大杂烩,香味可以说是结合了麻辣烫和方便面的。真要吃起来,其实还是晚上饭菜好吃,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可闻起来……

确实很香。

“你要喜欢的话,明个儿我做给你吃。今晚还是算了吧,吃得太撑晚上要睡不着的。”

“嗯嗯,明天吃!”幼娘狂点头,随后不等赵桂枝动手,拿了个大海碗盛好就端过去了。

堂屋里,江三郎早就已经忍不住了,二话不说立刻开吃。

刚出锅的大杂烩肯定还是烫的,好在这会儿也才春耕刚过不久,又是入夜了,饭菜凉得很快。

三郎大口大口的吃着,一旁的江母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转身就出去洗漱了。至于幼娘更是放下碗筷后就跑了,她可不想待在这里经受考验。

吃着喝着,三郎热出了一头的汗,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他扭头一看……

小虎头站在桌边上,眼睛盯着桌上的大海碗,哈喇子却已经流淌到了前襟上了。

“你怎么还没睡?饿了?”三郎挑了一筷子豆腐干,送到了虎头嘴边。

虎头把嘴巴张得老大,啊的一声,豆腐干就进了嘴里。

然后……

“哇!哇呜呜呜!”

刚给后院的两头猪喂完夜饭的薛氏,听到儿子的哭声,忙不迭的跑到了前头:“虎头怎么又哭了?这一天哭了几顿了?”

“娘,嘴巴疼。”虎头哭着从堂屋里出来,指着自己的嘴哭诉道,“好辣好辣,舌头咬破了,好疼啊!”

刚洗漱完毕准备回屋的赵桂枝忙道:“三郎那碗吃的里搁了辣椒。”

薛氏顿时急了:“那你吐出来啊!”

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虎头边哭边吃得飞快,吃完后又跑进了堂屋里:“三叔,再给我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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