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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唢呐, 差点儿送走了包括窝头在内的全体考生。

真的是原地送走,一波流。

而这其中最是悲惨的,还当属被这些唢呐手围在中间占据了绝对C位的窝头了。饶是他早先就有了心理准备, 知晓考完出考场以后,他奶一准儿会搞事, 但他还是没想到啊!

说好的敲锣打鼓、舞龙舞狮呢?

怎么就变成了一曲唢呐吹断魂了?

窝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及至一曲终了,他的脑海里还是嗡嗡作响。不止他,旁的考生也是如此,只感觉古人诚不欺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种事儿,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窝头啊!”杨冬燕一手牵着一头猪,身后还敦敦敦的跟了最大的一头猪崽,一人仨猪就这么冲到了窝头的跟前,“奶特地为你准备的,高兴不?”

“哥哥哥哥……”三只小猪变着调子的喊哥哥, 关键还不在于她们喊了啥, 而是在于这仨的衣着打扮。

最初老魏家还在乡下时, 家里人穿的衣裳多是以深色为主的,耐脏耐磨, 当然看起来也跟村里其他人特别和谐。后来去了县城, 衣裳的颜色就亮堂多了,但还是由家里人去布庄里买了鲜亮的料子回家自个儿做的。直到来了省城, 才终于改为了请裁缝上门做衣裳。

说这些是因为三只小猪今个儿穿的非常之奇葩,让窝头好不容易稳住的心态,再度崩塌。

她们仨穿的是舞狮装。

见窝头盯着几个妹子的衣裳看,杨冬燕得意洋洋的解释道:“我一时请不到舞龙舞狮队, 就让裁缝仿着给你仨妹子都做了一身,你瞧瞧,多喜庆呢!”

又是金色又是大红的,那确实分外得喜庆。

就是吧……

“奶您是怎么想起来请唢呐队的?”窝头颤颤巍巍的发挥了灵魂拷问,殊不知周遭的其他考生也特别想问问,想问这老太太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会请了一队唢呐手来贡院门口搞事的!

哪知,杨冬燕解释的有理有据。

“这不是请不到好的舞龙舞狮队吗?我又听人说,那个是用于店铺酒楼开张用的,不然就是过年过节,你是打算考科举走仕途的,用不着这个!”

这话就说的非常对。

考科举走仕途的确实跟舞龙舞狮扯不上关系,那么情况他们这些幼小可怜又无助的考生们,跟唢呐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

“唢呐好啊,听着就很喜庆,迎亲娶媳就该这样!”不等窝头再度发问,杨冬燕又道,“我听人说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就是这个说法,我就觉得,来了这么个排场,我孙砸一定能高中!”

窝头:……笑不出来。

其他考生:……绝望至极。

“好!再来一曲!”

但有时候看事情不能单从一个角度来看,尽管考生们是说不出的绝望,可看客们却是异常的高兴。再说了,他们又没受到惊吓,杨冬燕领着唢呐手们来到这条街时,多数人都看到了。再一一指点位置,说好了等考生们一出来就吹响唢呐,再就是详细的描述了窝头的外貌,让他们到时候一拥而上,一定要突出这一切都是为了窝头而特意安排的。

多么感天动地的祖孙情啊!

包括考生们在走出贡院大门时,因为陡然间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而纷纷洋相百出,或是表情管理失败,或是肢体瞬间无法协调,再不就是格外惨烈的坐了个屁股墩儿……

太精彩了,太刺激了!

这如何不叫看客们集体兴奋。

在看客们的连声叫好之下,杨冬燕大手一挥,唢呐队再度开始营业。

考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戚戚然。

走吧,赶紧走吧。

可别再磨磨唧唧的等着别人送他们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见过孙子把亲奶送走的,却是生平头一次,看到亲奶这么快活的想要将孙子亲手送走。

因为惊吓来得太快,考生们能做的也就是尽快离开贡院范围。

然而这是唢呐啊!

千古流传的流氓乐器啊!

假如只有一个人吹响唢呐,那兴许问题还不大。但同一时间,二三十人齐奏的结果就是……

几条街开外都能听到了!

就有那好奇心爆棚的闲人,源源不断的往这边挤,想亲眼瞧瞧,贡院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窝头努力了啊!

但是没用啊!

唢呐队在众看客的高声喝彩之下,又表演了好几个曲子,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建议他们等乡试放榜那天再来一趟。到时候,那些高中的举人,一定会给他们赏钱的!

有道理,这话听着就特别有道理,哪怕没人出钱请他们,跑这一趟仿佛也是稳赚不赔的。

但是!

瞅着这热情高涨的人群,窝头就想问问他们,真的没人发现这里头的问题吗?乡试放榜诶,那既然有高中举人的,那必然也有名落孙山的。若是高中之人,那自然怎么折腾都无妨,狂喜之下,就算略有冒犯,他们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可要是落榜之人呢?

听着耳边的唢呐声,只怕到时候,贡院门口就是群体哭丧现场了。

窝头最终还是将杨冬燕拖回去了。

他本来考完第三场是很疲惫的,就想感觉回家闷头睡一觉,甭管有天大的事情,最好都等他睡醒了再说。

但眼下,他明显是睡不着了。

脑海里的唢呐声仿佛在无限循环着,他整个人都亢奋异常,恨不得跳起来跟着一起蹦跶。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旁的考生大概都跟他一样,睡不着了。

“奶!奶!算孙子我求您了,答应我,乡试放榜那天,您可千万别再请唢呐队了!”窝头流下了忏悔的眼泪。

他不该啊!

他就不该小看了他奶啊!

他奶那能是一般的乡下老太太吗?

不,他奶是……

老!神!仙!

窝头只想求老神仙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个无知小儿吧。

杨冬燕欣然答应,因为太顺畅,以至于窝头还有些不敢置信。然而,杨冬燕却道:“你方才没听到吗?那些人打算放榜那天自个儿溜达过来,跟中举的讨几个赏钱。”

这要怎么说呢?

大型哭丧现场预定中。

就很苦。

然而,更苦的事情却还在后头。

等那些考生缓过来后——这真的挺难的,当天他们根本就无法入睡,哪怕最终因为太过于疲惫而昏睡过去,梦里都是那高亢激昂的唢呐声——总之,就有人开始打听窝头。

假如是三年前的窝头,作为一个小县城过来的考生,且还是并未住在客栈里,自个儿去赁房舍单独住的,他几乎是无人知晓的。

可惜,此时的窝头早已不是曾经的窝头了。

他是省学的学子,甚至因为老魏家在省城里买地置业的关系,已经是省城本地人了。再一个,去年梁家出事,作为同窗好友的窝头还帮衬了一把,当时是没多少人知晓此事,但等安平王世子带着人离开时,梁家那超然的待遇,却是蒙不了人的。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他被扒皮了。

这事儿还是闵秀才来老魏家告诉窝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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