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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时, 杨冬燕正听人说新的房舍。

老魏家如今这座宅子,还是当初窝头来南陵郡参加会试时,永平王府临时挪出来的。不能说特别好, 但因为时间太紧凑了,这已经是所有选择里头最好的一个了。

先前是够住的, 事实上哪怕搁在如今也是够的, 这主要得看究竟要怎么规划。假如像寻常百姓那般,一家子住一个院子的,那无论如何都能住得下。但既然老魏家已经改换门庭了,那就得依着南陵郡的规矩来。

窝头要娶的是清贵世家的孟氏女,哪怕孟家称不上豪奢,那位也并非长房所出,该准备的房舍还是短不了。再说了,当初搬家时,也没想到小杨氏和方氏会陆续生下俩小子,如今自然也得考虑到。

也因此, 逮着空闲, 杨冬燕就命人选了几座宅子。没有十全十美无妨的, 大不了回头再改建一番。最好是今年就能搬过去,也好叫窝头在新宅子里娶媳妇, 让猪崽在新宅子里出嫁。

结果, 才在问话呢,意外的消息却传来了。

杨冬燕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跟上辈子不同, 那会儿的她其实是早逝的,真正由她亲自送走的,唯独只有老王爷以及先帝。但那种感觉还是很差别的,她的一些好姐妹, 也就是那些勋贵人家的老太太们,几乎都是走在她后面的。

也就是说,在杨冬燕辗转终于回到了南陵郡时,她的那些老姐妹们,就只剩下了安平王府的徐老太君,以及宫里的老太后。

其他人呢?她没刻意去打听,也不想亲自去墓前吊唁,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哪知,转眼间连老太后都没了。

太后当然已经不年轻了,事实上,她到今年刚好八十岁,当然生辰尚未过。

原先杨冬燕还琢磨着,整岁的生辰应该会大办吧?尤其八十岁跟前头那些四十五十六十是不同的,很少有人能熬到九十。八十大寿,无论如何都该搞得隆重一些才是。

但因为老魏家如今才刚起来,就算宫中真的大办了,那也跟杨冬燕没太大关系。因此,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她心里打了个转儿,很快就被她撇开了去。

谁能想到呢?根本就等不到八十大寿,老太后就薨了。

方氏看出杨冬燕的状态不对,忙摆手挥退了其他人,只道宅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待屋里只剩下她们婆媳二人时,方氏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道:“老太太您还好吧?太后……”

太后薨了,其实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大事儿。假如是圣上没了,那绝对是举国哀悼,且会切实的影响到老百姓的生活。但太后没了,问题不大的,真正会伤感的人只怕也没多少。

方氏才不伤感,她就是怕自家老太太伤心。

“没事,老太后也是高寿了,回头你约束着点儿下人。另外,永平王府少去一些,他们怕是要入宫吊唁的。”杨冬燕倒也没愣太久,于她而言,这个消息意外归意外,但仔细想想却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老人家嘛,本来就是过一日少一日的,就算老太后先前并未传出病重的消息来,可谁知道是不是宫里刻意隐瞒着的?太后又不是圣上和皇后,本来就是闭门不出的,即便病了,除非是皇室宗亲,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消息的。

杨冬燕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将自己能想起来的要点都告诉了方氏,主要就是做出个态度来,太后过世也属于国丧,禁礼乐婚嫁,不过也没夸张到需要家家户户挂白的地步,反正对普通百姓的影响不算大的。

方氏一一应了,回头还很不放心的又问候了杨冬燕。

杨冬燕直接丢给她一个大白眼:“我就是没想到,太后这么突然就没了,先前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行了,她都活了八十呢,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个寿数!”

呃,扎心了。

“那个……”方氏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会不会影响到窝头的亲事啊?要不要延迟一下啊?”

窝头的好日子已经定了,是在刘侾他们后头。刘侾和三公主的婚期定在今年的八月下旬,窝头和孟家姑娘的婚期则是选在了来年的三月里。

算下来,还有不到一年。

杨冬燕略一思考,只道:“太后薨了是不需要守孝一年的,应当是不会影响到窝头的婚事。到时候再看看吧,等今年年前,咱们给孟家送年礼,趁机再聚聚,假如他们有想法,再往后挪个三五月倒也使得。”

顿了顿,她又一声叹息:“咱们倒是无妨,可怜的侾哥儿哟,他娶不到媳妇了!”

那不然呢?

太后可是三公主的亲祖母,哪怕普通百姓最多也就禁三个月的礼乐婚嫁,可作为皇室宗亲,尤其还是直系的孙辈,最少也要守孝一年,甚至为表孝心,还会延长守孝日期。

惨啊,比惨刘侾是真的从未输过。

……那确实。

刘侾前头还在憧憬着尚公主以后的生活。

要知道,他如今是早出晚归的,因为御学上课的时间特别早,算上通勤的时间,他几乎每天三更天就要起床洗漱准备出门了。下午倒是还好,宫门落匙比较早,几乎每天傍晚就能出宫了。但问题是,作为学生,他是有很多功课要完成的,晚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课业上。

那要是成亲以后,为了不冷落公主,他肯定得给自己减减负呢。早出倒是无妨,那晚间是不是就不用写功课了?

毕竟尚了公主以后,总不能自个儿天天待在书房里埋头苦读,让公主整日独守空闺吧?

刘侾这人吧,他不光长得美,想得更美。

结果眨眼间就传来噩耗,太后薨了。

对寻常百姓来说,这就是个略有些让人惊讶的消息而已。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尤其如今才三月末,年关早就出了,离年底又有好久好久。哪怕三个月内禁止婚嫁,但因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倒也算不上坏消息。

可对于刘侾而言……

刘侾沉浸在悲痛之中。

尽管先前三皇子已经泼了他一桶冷水,但其实刘侾还是抱有希望的。毕竟,儿子跟女婿能是一模一样的待遇吗?况且,三皇子是有儿有女的,刘侾呢?就他看来,最起码在新婚的那段时间里,自己还是可以期待一下咸鱼生活的。

结果,啥都没有,全没了。

不光如此,作为皇室的准驸马,刘侾还得入宫给太后磕头吊唁,他跟永平王府还不是一路的,要做的事情甚至比他那位郡王大伯父还多。

于是,等入宫磕头时,刘侾面上的悲痛是实实在在的,简直就是痛不欲生。

甚至他都把其他的皇子给比下去了,毕竟相较于他那真实的痛苦,其他人就有些不够看了,总觉得假得很。

圣上倒不至于这般严苛,太后是高寿而逝的,而且在最近这七八年里,几乎都是闭门不出的情况。除了从小就被太后养在身边的三皇子之外,甚至连圣上、太子都不常能见到她。至于其他皇子,尤其是年岁小的几个,统共也没见过太后几次,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然而,凡事都看对比,看着哭成傻狗的三皇子,和悲痛到快要窒息的刘侾,圣上看了看其他人,心中十分的微妙。

不过圣上还是有理智的,什么都没说,只是暗戳戳的记了小黑账。

也正因为太后的丧事,御学暂停了。

毕竟学生们都去灵堂跪着了,再开下去也没太大意义了。而这一停,就是足足一个月。

窝头也因此休息在家一个月,用来督促妹妹们的学习。

三只小猪仿若见了鬼,也因为窝头的这一举动,让她们仨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太后离世的悲痛。

——每天早上醒来就在问,哥哥什么时候去上衙。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本届的学子们。

哪怕婚期延后都无妨的,太后薨了属于国丧,要延迟都延迟,大家伙儿都一样,自然也就没太大影响了。然而,太后离世的日子却是正好卡在了会试放榜之后、殿试开考之前。

那些会试榜上有名的学子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懵圈了。

依着往届的惯例,殿试的日子哪怕并非是固定的,但多半都是在会试放榜之后的十天内。毕竟都这个地步了,再复习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不可能有人会在会试结束之后,急吼吼的跑出去浪的。也因此,短短十天的时间,一般都足够这些人调整,以最佳的状态参加殿试。

可太后薨了……

足足一个月时间,皇室忙得几乎是四脚朝天。还不止是皇室宗亲们,但凡跟此事扯得上关系的部门都是加班加点的忙碌。就连先前刘侾一直心生向往的礼部,也是在第一线忙碌着。当然,礼部总得来说还是很闲的,太后薨了这种事情本就是很罕见的。

总之,没有人顾得上这些通过了会试的学子们。

一直到整个四月份都过去了……

那朝廷也还在忙啊!

因为太后的丧礼,已经耽搁了太多太多的国事,除了像礼部这种能稍微歇歇的部门外,其他实权机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还是没人想起那帮倒霉蛋儿们。

及至连五月份都过去了一多半,朝廷的主要事宜总算是上了正轨,也终于有人提起了这些滞留在南陵郡的学子们。

圣上赶紧择了个最近的日子,开启了这迟来的殿试。

然而就算这样,殿试开考那天,都已经是六月里。

盛夏时分入宫面圣参加殿试,也真的是够够的。很难说谁更凄惨一些,不过想到这一届都这样,似乎也就没什么了。对于圣上和朝廷而言,殿试总算是对付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吏部那头的考核了。

可对这些新鲜出炉的进士、同进士们而言,尤其是头榜三甲,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心塞塞的。

策马游街被取消了……

全国三个月之内还禁止一切礼乐嫁娶,当然也包括了喝酒聚餐。

也就是说,他们非但没能享受到那些一生只有一次的待遇,甚至都不能摆酒庆贺自己终于考上了。

就很苦。

甚至哪怕等三个月时间过去了,那些人也不可能补办的。毕竟,他们还打算走仕途呢,怎么着也比寻常百姓忌讳要多一些。

直到这会儿,刘侾才稍微开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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