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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口茶,”宝络想着,这是真高兴起来了,搬着凳子干脆挪到了他义兄身边坐着,挨着他道:“你别愁没银子的事了,我给你想办法,他们想跟我磨,磨呗,说的好像就他们敢不要脸一样,他们不要脸,那我学他们,总不能他们不要脸,还要我要脸吧?”

宣仲安忍不住抽了他的头一下,“你是皇帝。”

“迂腐!”宝络不屑,“就是你们这种人,老自视甚高,什么君子风范,海纳百川,容天下难容之事,这些话说来好听,但能给你要来银子吗?能让他们乖乖听话给你办事吗?能让他们把兜里贪的那些掏出来给被他们占便宜的人用吗?没用!反是他们拿这些个尽骗人的话搜刮你,挟制你,别说要夺他们的权了,就是从他们嘴里贪的那些掏几个子出来他们都不肯。治世要是喊几句大话就能办得成,那我天天说这些个没用的话,天天给你从早念到晚,你给我来个太平盛世如何?”

宣仲安笑看着他,宝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没好气地问:“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宣仲安却点了头,拍拍他的背,“就是不容易,路才长,能跟我们一道的人也少,我们要做的事太多了,对手也太多了,连我们自己都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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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要很坚持才能支撑得下去,你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想找个人陪你一块受着都不容易,得你替我,替那些可能一辈子都跟你道不了一个谢字,也不可能知道有你这么个皇帝的人受委屈了。”

宝络没料他这么说,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别扭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为那些人,他们不知道我,也没对我好过,我怎么可能是为他们?我,我就是还挺喜欢跟这些人斗的,我心眼也不比他们小几个,就当是在跟他们玩呗。”

说罢,他瞄了瞄他义兄,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只要你们不跟我离心就好。”

只要他们陪着他,还把他当成是他们的宝络,他就会坐稳这个帝位,谁都别想把他赶下去,在他手里讨着什么好。

他要的,仅此而已,天下、百姓其实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们没给过他想要的平安喜乐,没有在他困境的时候朝他伸过手。

**

许双婉这日在陈太妃那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前宫来了话,她跟陈太妃还在就着些小事在说个不停。

回去的路上,她窝在丈夫的怀里睡了,落轿起了动静才醒过来。

走回沁园的路上,宣仲安捏了捏牵着的小手,问她:“在宫里呆的不舒服?”

许双婉笑而不语。

宣仲安又握了握她的手。

许双婉抬首,朝他望去,微笑道:“也不是,就是我跟太妃娘娘都是喜好拐着弯说话的人,她说话伤脑子,我说话也伤脑子。”

陈太妃是个喜欢带话的,话中有话,老是装作不在意问起事,说这个姑娘不错,那个姑娘不错,许双婉哪敢都承认,这承认了,就是成她喜欢了,这喜欢了,要是不做点什么,给点好处,或是塞到宝络的后宫,就成了她的不是了。

许双婉自然不能当个口说无凭的人,她只能道这个不认识,那个都没听话过,好几次跟太妃娘娘的话都僵持了下来,末了都是两人装作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话头,这才把话聊了下来。

“她如何?”

“嗯……”许双婉想了想,道:“比第一次见,心大了不小。”

身后的下人离他们远,府中现在的人也是精挑细想筛选过了几遍的,许双婉在府中还是敢小声说实话的,这厢也是小声与丈夫道:“新后进宫后,怕是跟她有得磨。”

“呵。”宣仲安没有笑意地笑了一声。

她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宝络的亲母。

请她出来主持宫务,也没少她的好处,但她在新后出来后还想把持这后宫,那她也是想得太好了。

许双婉听出了他笑声中的冷意,走了几步又低声道:“我看她是个有耐性的,很会进退,她能在后宫也呆了十来个年头了,能走到今天这步,不是个没成算的。”

像今天,她看进不得,就马上退了下来,很干脆地认输,等到对她不防备的时候,她就又马上在话中给她设陷阱了。

这种毫不懂得气馁,也不会仗着性子跟你撕破脸,又非敌非友的人来,就许双婉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那你看中的那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吗?”宣仲安问。

许双婉笑了起来。

宣仲安瞪了但笑不语的她一眼。

许双婉无奈道:“这个怎么敢说准话?”

“好好说就是。”

“我觉得能,我就是按着这个挑人的,我看宝络就是个喜欢有主见的姑娘家的人……”许双婉说到这,轻蹙了下眉,道:“但谁知道呢?有些人也不是几眼就能看穿的。”

“别担心了,让宝络自己看一眼罢。”

“嗯。”许双婉点头。

只能如此了,她尽了力,但更多的,得看命运的安排了。

**

十月十五日,齐将军府接到了当今圣上召府中长女齐留蕴为后的圣旨,成亲之日就订在了下个月的十一月初一,只留给了齐将军府半个月准备嫁女为帝后大事的时间。

齐将军府接到这道圣旨后,齐大将军抖着手抹了把脸,派了家中最忠心的家兵迅速前往昌州报信。

齐夫人接到圣旨后彻夜未睡,把家中的家底都翻了出来,也没翻出什么像样的陪嫁,现在只指着昌州老家的人速速过来添力了。

而第二日,上门跟齐将军府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以前从没来往过的人家都来齐将军府道喜来了,把齐将军府挤得满满当当,到了晚上都不走。

齐夫人力不从心,这头齐奶娘死守着不让大姑娘出去见人,但齐将军府得力的人太少了,来往的宾客已经耗去了齐夫人的心神,齐大将军躺在床上都要见客,这时候与齐家不太相干的人都跳出来攀亲,知道齐将军府困窘,还说要给将军府给女儿添妆的事来。

这添妆也不是白添,是要让齐留蕴当义女,当半个女儿。

那人提出了给齐留蕴添十里红妆,那价值可抵得上半个城池了,齐留蕴得知父亲有些意动后,让母亲出面去了父亲那里一趟,把此事拒了。

齐留蕴现在很清楚,她现在就是收了别人一文钱的好意,以后也是要十倍百倍还的,别说能抵半个城池的财富了,以后一座城池也未必能还得起。

齐大将军见过齐夫人,听了她带着绝裂意味的相拒后,长叹了一声,点了头,“如你之意。”

他老了也就她带着儿子与她过了,且女儿的心也是在她母亲那边的,他不敢违逆她们母女的意思。

这头昌州得知家中女儿为后的消息后,先是派了族中最精壮,马上功夫最好的儿郎把家中最后的那点家底带着快马前往京城,这时候的齐家老家也是有了心思了,这头批前往京城的人都兵分为三路。

其后,齐家现在的族长,齐留蕴的大堂伯带着族老和前往帮忙的女眷快马走在了第二批。

全家族出动,他们尽了最快的速度,在十月底二十五前后,陆续赶到了京城。他们赶到时,饶是齐将军府上下一条心齐力抵抗外力,齐将军府也乱成了一锅粥。

齐府为女儿采办的几样珍贵之物,一样未到手,且齐府锁着家财的库房还走了一次水,等到火灭尽后,齐府的库房被烧了大半,丝绸布帛等物已焚尽,珍贵的字画宝器等物也有一大半是不成了。

且齐府这次走水,也被人传道是不祥之兆,民间也隐约传出了齐家女不适为一国之后的消息。

齐家这小半个月,每天都是如被人架在火上烤,等本家的人到了后,多日不得安眠的齐夫人才收合上眼,等本家最厉害彪悍的大嫂子也赶到后,她这才敢掉泪。

齐家堂伯的大夫人见她还敢哭,气得捶了她好几下,“一辈子就知道哭些没用的,哭哭哭有用吗?你说你哭来了什么?我们没办法了也没见掉几滴泪,你这还有办法你哭什么?”

齐大夫人骂过堂弟媳妇,当下就吆喝着带来的两个媳妇,带着银子就去了京中最大的银楼,也不管他们不卖他们最好的头面,也把银子在银楼花完了,差一点的他们也买,把银子都花完了算。

出去了,就说是齐家全族抬着银子来给家里的皇后娘娘添妆来了。

齐家的人一到就忙和了起来,来的人不管大小老少,都为着这桩大喜事团团转了起来,出去采办酒席的人也是有了,近处缺货买不到酒肉?没事,他们就跑远点,再远点要是没有,他们就再远点,打听哪有他们就往哪去,这些不过是多跑些腿的事,他们人多,不怕这点麻烦,且他们一路带着喜糖喜糕到处撒,但凡他们碰着的人,不管是富贵人也好,还是穷老百姓也好,都能得他们手抓的一把喜糖。

这下全京城都知道齐将军府的动静了,不知道皇后是齐将军府的京郊百姓都知道齐将军府出皇后了,这喜宴上喝的米酒都买到他们家里头来了。

齐将军府的这桩大好的婚事此前还有点颓败之意,被人干熬着,却因着这点小动静,热闹喜庆了起来。

有些被人打过招呼要冷着齐将军府的,看势头不对,本来犹豫的他们

**

这十月初一半夜,许双婉就起了床,替那父子俩穿戴好,这才轮到自己。

她早已封了诰命,是随着她家长公子得了左相那天一道下旨赐封的,她这诰命服是一品夫人所能得的百鸟服,里衬为红,外袍为黑,上头绣着百种鸟雀,长袍庄重繁丽,许双婉择了一套金冠戴于发上,压住了身上的这身富贵,为免脸上失色,她这日嘴上抿了大红的胭脂,因着这份隆重的打扮,原本内秀的她突然变得气势大张了起来。

宣仲安穿着繁重的官袍,抱着眉心点了朱色的儿子正在取笑小儿像个小姑娘,她一从妆镜前站起,抬步向他走来时,抬眼看向她的人的眼睛往内急缩了好几下,一直望着她走到了他跟前。

“夫君,我已好了,可去父亲母亲处了。”许双婉朝他浅福了一下身。

宣仲安咽了咽口水,过了一会,才“哦哦”了两声,抱着儿子起身往她身边走。

他走反了,门在他的手另一边,与她站的方向截然相反。

这时在他怀里的望康咬着手指,眼睛也是不停地往他娘脸上看,看美人还朝他笑了起来,望康害羞地在他爹怀里躲了躲,眼睛还不停地往她脸上瞧。

“望康让我抱吧?”许双婉看孩儿还脸红看她,好笑得很,朝他伸出了手。

望康忙不迭伸出手来,都不想睡觉了,想马上投入美人的怀抱,他爹却揽紧了他,抬头把他的大脑袋往胸前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美人道:“不用了,为夫抱着就好。”

出门的时候,他还等了她两步,等她先出门,嘴里还异常殷切她道:“夫人,您小心点门槛。”

夫人哑然,回头看他。

这时半夜廊下挂着的红灯笼照亮了她的脸,宣仲安抱着儿子站在门内,看着她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