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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锦月的世界,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在疾速崩塌。

她曾经很自傲,她拥有别人一生都企及不到的东西。

但是现在,那些东西一点点从她掌心溜走。

姜锦月不敢去想,到了最后,她身边到底还会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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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住在了陆宅,可他的工作依旧很忙。

无论他工作到多晚,他都会回家,而那时,姜姒早已入睡了。

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两人却鲜少碰面。

只有在周末的时候,他们才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共进早餐。

姜姒心里存着事,她手上拿着勺子,一圈圈地在白粥里搅拌着,粥都差点不成样子了。

昨晚入睡前,姜姒想到了那座钟楼。

原本她想一个人过去看看,可她转念一想,这座钟楼可能和陆凛有关。

要不,也叫上他呢?

这么想着,姜姒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好好的一碗粥已经面目全非,她握住勺子,忽然有道力量袭了上来,将她手上的勺子抽出。

姜姒抬眼一看,那只手是陆凛的。

下一秒,陆凛把姜姒的碗移到了一旁。

“给太太重新拿一碗粥。”

姜姒这才发现,粥都快被她搅成水了。

一碗温度适宜的粥放在了面前,还冒着轻袅的热气。

姜姒思前想后,决定和陆凛商量一下。

“陆凛,你想不想去上次你提到的那个钟楼?”姜姒盯着陆凛,仔细打量他,试探他的反应。

陆凛思索几秒,很快记起姜姒说的地方。

姜姒又道:“你说,那是有人为他去世的太太建造的。”

走神几秒后,陆凛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出门前,郑管家特地叮嘱那些保镖。他们是要跟着保护先生太太,但是跟的距离别太近了。

以免打扰到先生和太太的约会。

每回和陆凛出门的时候,姜姒都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子停稳后,姜姒刚要下车,陆凛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陆凛倾身,在后座拿了一个盒子。

他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漂亮的平底鞋。

“要是你想走上钟楼,会经过不少台阶,换双鞋子再进去。”

一看这画面,前来开车门的保镖瞬间扭开头。他谨记郑管家的叮嘱,很贴心地重新关上车门。

生怕他影响到了先生太太的甜蜜时刻。

门刚关上,人一溜烟跑没影了。

姜姒皱着眉,娇声抱怨:“可这鞋和我的旗袍不搭。”

陆凛合上盖子,他好像早就料准了姜姒的心思,又从车后座拿来了另一个鞋盒。

陆凛:“这双呢?”

姜姒瞧了一眼,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在姜姒换鞋子时,陆凛下了车。

陆凛手机振动了一声,他看了眼姜姒的背影,拿出手机。

那是赵助理发来的信息。

[陆总,婚纱做好了。]

陆凛眸色一凝,姜姒换好鞋子,下了车。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机,和姜姒走向了钟楼。

钟楼的一楼有位负责人,贴心地为他们介绍钟楼的历史。

“建造这座钟楼的先生姓陆。”

虽然姜姒先前已经猜到,但当她听到这个姓氏时,还是不可控地怔住了。

姜姒询问:“他为什么要建这座钟楼?”

陆凛倏地开口:“可能是因为钟楼能够始终屹立不倒,他愿意与他的妻子长存。”

负责人笑着点头:“这位先生说对了。”

“那位陆先生失去妻子后,终日沉浸在悲痛之中,后来,他下定决心为他妻子建一座钟楼。”

姜姒语气有些急:“那位先生最后怎么样了?”

负责人皱眉:“这我就不清楚了,有很多个版本的传言。”

“有人说,钟楼建成了,陆先生心愿已了,追随他夫人而去。也有人说,陆先生突发意外,英年早逝。”

说到最后,负责人的声音有些闷:“不过,每个版本的结局都不是很好。”

姜姒抿了下唇,神情恹恹。

察觉到姜姒的情绪,陆凛平静地开口:“在别人看来,或许,他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是对陆先生来说,这应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姜姒望向陆凛,她的眼神闪了下。

他们一起走进了钟楼。

铁铸成的大钟悬挂在钟楼的三楼。

庄严肃静。

“济南千佛山的兴国禅寺有副对联: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话音落下,陆凛便怔住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姜姒不知道陆凛的心思,只是好奇地握住了敲钟的钟杵。

钟杵极重,姜姒一拉,没拉动。

身子反而往后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姜姒的背后忽然撑上了一只手,将她托住。

低低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我们一起敲。”陆凛和姜姒一同将手放了上去。

钟杵被拉起,两人同时松开手,敲向大钟。

第一声,沉沉落下。

厚重的钟声在钟楼回荡着,仿佛深山的回音。

拨开眼前的云雾。

第二声钟声响起。

沉静深远,引人心颤。

第三声落下。

陆凛的太阳穴重重一跳。

下一秒,脑海中的画面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仿佛是那片缺失的空白记忆又一次到来。

陆凛发现,那应该是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

那时,他穿了一身肃杀的军装,跪在大殿的蒲扇前。

军帽已经摘下,放在他的身边。

外头是荒芜的黑夜,寺庙的檐下,冷风簌簌。

沁凉的空气中,忽然有人开了口。

“陆望,你愿意抛弃你的姓名,抛弃你此时的面孔,放弃你所有的情感,来换你的妻子重生吗?”

大师平静淡漠,超脱于俗世之外。

“你若有幸和妻子重遇,也必是困难重重。从此以后,你将不再拥有爱人的权利。”

“这是新生,也是诅咒。”

这也说明,若是转世轮回,陆凛和姜姒也难以再续前缘。

陆凛的神情虔诚,坚定无比:“我愿受任何磨难。”

大师声音淡薄,眼神悲悯。

“这世上,只有一个破除诅咒的办法。”

“除非你的妻子,认出你的灵魂,才能让一切归位。否则,你会永远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大殿里的烛火摇曳诡异,光影映亮陆凛的脸。

陆凛的眼前变得模糊,竟让他的眼睛都开始疼了起来。

他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仿佛说了什么。

熟悉的心痛再次漫上陆凛的心脏,像是有人拿了一把钝刀,反复在他的心房磨着。

他将手放在心口。

这一次的心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陆凛不可控制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在了青砖地上。

在日光底下,他素来锋利得仿佛刀刃的身体,被脆弱包围了。

“陆凛,你的心又开始疼了吗?”

轻渺、娇脆的声音,仿佛从天边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陆凛意识猛地回笼,下意识握紧了什么。

是姜姒放在钟杵上的手。

陆凛怔怔地睁开眼,以为自己还置身于肃穆的大殿中。

他眼神空洞,喃喃道。

“我愿意。”

话音刚落,陆凛看见了,姜姒满是疑惑的眼睛,乌黑清亮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娇声道:“你在说什么啊?”

姜姒伸出另一只手,在陆凛眼前晃了晃。

雪白的颜色在陆凛面前晃过。

此时,陆凛才发现,他已经半跪在了姜姒的面前。

姜姒发现陆凛的异样,半倾过身,紧盯着他。

眼底带着一丝担忧。

他们离得很近,熟悉的玫瑰冷香飘进他的鼻间。

陆凛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忽然静了。

姜姒毫无预兆地朝他伸出了手,莹润的指尖带着微凉,触到了他的眼角处。

“你怎么哭了?”

陆凛一怔,他抬起手,触摸脸颊。

冰凉的触感。

不知什么时候,他落了泪。

可能是由于那段回忆太过强烈,心痛让他的身体本能有了反应。

陆凛声音很淡:“嗯,因为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他的心痛已经停了。

可他还是紧握着姜姒的手,不想放开。

陆凛站起身,他身上的脆弱消失了。

刚才的那一幕,好似只是姜姒的错觉。

“姜姒。”陆凛忽地出声,叫了姜姒的名字,“你能为我做一件事吗?”

姜姒咬了下唇,歪头看他。

“那我得听听是哪件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做。”

陆凛笑了下:“我想让你为我穿上一件婚纱。”

姜姒一怔。

等姜姒坐上车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顺从地点了头。

姜姒眨了下眼,只是觉得奇怪,上回,陆凛不是带她试过婚纱了吗?

怎么又要她试一次?

姜姒意外地很安静,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环起胳膊,打量陆凛。

车里极为沉寂,窗外是倒退的风景。

最终,姜姒想到了理由。

“陆凛,你是不是很喜欢看人穿婚纱?”

姜姒的脑回路和别人不太一样。

陆凛没料到,姜姒竟会这么想,他没有回头,望着前方的路,声音清冽又坚定。

“我只想看你穿。”

这下,姜姒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