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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缕的檀香味儿飘来, 在床幔里荡|漾, 黄单躺着不动。

他这一清醒, 左边肩膀的疼痛感就往脑壳里钻。

昨个晚上,原主宋望约了同学叶蓝在西街茶楼碰面, 就在他走到离茶楼不远的巷子里, 突然刮起一股邪风。

原主就倒地上, 陷入昏迷。

不光如此,他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被毛贼扒走了, 连件外衣都没给他留下。

还好端午节将近, 这季节不至于冻死。

黄单蹙眉, 这具身体的左肩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撞的, 不止是皮||肉,连骨头都受到了损伤。

他寻思,原主八成是遇到那只妖了。

不过,原主没被吃掉,说明对方的目标不是他, 顶多就是路过,还很贱的留下一阵风。

黄单正想着事, 就听到带有惊喜的苍老声音, “阿望,你可算是醒啦,往后不能再这么吓奶奶了啊!”

他看一眼穿着华服的老太太,宋邧氏,原主的奶奶, 头发几乎全白,深深浅浅的皱纹在眼角展开,仪态却很端庄。

那是大家闺秀骨子里带的东西,生来就有,直到死去。

宋邧氏是邧家千金大小姐,家境富裕,她聪明睿智,是经商的料子,比上面的兄长要优秀很多,早早就以男装示人,跟着邧父打理生意,四处奔跑。

而那时候,还很年轻的宋老爷子玉树临风,他在宋家几个嫡系子嗣当中最受重视,宋父直接将一片茶园交给他管理。

见着宋邧氏的第一回,宋老爷子就看上眼了,他费一番心思把人追到手,俩人门当户对,顺利定下亲事。

宋老爷子用八抬大轿,沿着东大街一路敲锣打鼓,把宋邧氏浩浩荡荡的娶进门。

这男人就是容易贪得无厌,家里的花儿开的正明媚,偏偏要去碰野花。

宋家不当回事,邧家为了两家的交情,也考虑利益关系,去安慰女儿,苦口婆心的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甭管他娶几个妾,大房的位置都是你,再给宋家生一两个儿子,就没有人能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宋邧氏认清现实,亲手把她的情感从心里挖出来,从那以后,她就只是宋家的大儿媳,下人们口中的大少奶奶,腹中孩子的娘亲,唯独不是宋老爷子的爱人。

这野花嘛,外面多的眼花缭乱,宋老爷子碰上一朵,就有两朵,三朵,四朵。

几年时间,宋老爷子就给宋邧氏弄了好几个妹妹。

镇长的人都等着看热闹。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宋邧氏没有在背地里使手段,想方设法的搞死二房三房四房,而是和她们以姐妹相称,处的很融洽。

这本事就大了。

宋邧氏心里想的通透,即便是没了那几个,也会有其他人,她与其浪费时间,徒劳一场,还不如专心养育孩子。

不过,宋邧氏不允许那几个小妾怀上宋家的种,她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也涉足家族内||斗当中,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是一段美好的经历。

所以宋邧氏为孩子铺了一条平坦,也孤独的路。

男人风流成性,管不住下半身,自个的命也就系在那上头了。

宋老爷子没到四十岁就死在烟|花|之地某个花魁的榻上,宋邧氏淡定的带着下人去给他收尸。

那事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好一段时间才消停。

宋老爷子一死,风韵犹存的妻妾们就都成了寡妇,一年两年过去,那几房因为膝下无子,整日里没个事干,都耐不住寂寞,接二连三的提出想要离开,宋邧氏一一答应。

她以男人都未必做到的能力跟族长交涉,一边对付宋老爷子的几个兄弟,一边教育孩子,最终成为宋家当家的,还拿到了一块贞节牌坊。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是宋邧氏最后悔,最不能忍受的一段记忆。

宋家家大业大,那些旁支在遭受打压后,竟然私下里联手,要搬倒宋邧氏。

原主的父亲,也就是宋邧氏唯一的儿子因为心性单纯,信错他人,最终还是和妻子一起在家族纷争中牺牲了,死时均都才刚满二十。

好在他死前为宋家留下了香火。

宋邧氏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走出去,为儿子报了仇,用心抚养孙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等着他长大成人,接手自己用一生守护着的产业。

如今,那几房小妾早就病的病,死的死,只有宋邧氏还活着,精气神很不错,她在镇上的威望很高,不论是谁,都会敬她三分。

黄单的思绪回笼,余光扫过老太太的一双脚,很小,他感到吃惊,能走的了路吗?

宋邧氏见孙子一声不吭,眼神还有些空洞,她唤道,“阿望?”

黄单开口,声音混浊而模糊,“奶奶,我口渴。”

宋邧氏扭头,“娟儿。”

门推开,一小姑娘垂眼走进来,她穿一身灰蓝色布衣连衣裙,背后竖着一条长辫子,额前是一排刘海,将眉眼收的温顺。

娟儿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在屋内弯腰行礼。

宋邧氏道,“去倒杯水。”

娟儿立刻照做。

黄单瞧一眼叫娟儿的小姑娘,这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宋邧氏的安排是给他做通房用的,好在成亲前了解了解房中之事,不至于在新婚之夜闹出什么笑话,传出去了,有损宋家的颜面。

原主留洋回来,喝了一肚子洋墨水,思想开放,懂的也多,对传统保守的一些观念不屑一顾,他明确对老太太讲过,自己会对另一半绝对的忠诚,不会在婚前跟其他人发生关系。

宋邧氏另有一套想法,她说服不了孙子,孙子也别想说服她,于是就说,那先留在身边伺候着吧。

原主不同意。

第二天娟儿就被赶出府。

原主在街上撞见娟儿被几个流|氓欺负,衣衫都撕破了,脸上还有伤,他叫下人前去阻止,回去就问宋邧氏。

宋邧氏抿一口茶,说府里不养闲人,既然你不要娟儿伺候,那留着也没什么用。

她还说娟儿无父无母,模样生的水灵,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不被卖到青蹋,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原主不忍心,把娟儿留了下来。

那是一个考验,结果却令宋邧氏失望,也很担忧,孙子和儿子一个样,心慈手软,她怎么能放心将诺大的家业交给孙子?

原主不知道其中深意,他欣赏的是那种和自己文化背景相同,活泼开朗,有话题可聊的叶蓝,而不是只会端茶送水,在大宅子里面待着,天只有一个院子大,没见过失眠的小丫鬟。

娟儿上前递茶。

黄单说,“我自己来。”

宋邧氏什么也没说。

娟儿的脸就是一白,她咬了下嘴唇,端着茶杯的手都在颤。

黄单用右手撑着床坐起来,动动那只胳膊,“奶奶,你看,我真没事。”

宋邧氏说,“左边那只也动几下给奶奶看看。”

黄单,“……”

“别逞强了,大夫来过,说你的左肩伤到骨头了,要多加注意。”

宋邧氏叹气,“阿望,你是不知道,你被抬回来的时候,差点把奶奶吓坏了。”

黄单可以理解,老太太无儿无女,就一个孙子,宝贝的很。

宋邧氏说,“叶家那小女儿叶蓝长的不错,就是鬼点子多,为人做事都没什么规矩,她跟你是同学,你俩一块儿回来的,想必已经有过接触,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奶奶就亲自上叶家走一趟。”

她的语气一变,有几分严厉,“这世道乱的很,大晚上的,你就别跑出去了,奶奶不放心,对叶蓝的名声也不好。”

黄单说,“我跟她不是……”

“行了,这些个事回头再说。”打断孙子,宋邧氏给他掖掖被角,“你好好休息。”

“娟儿,扶我回房。”

娟儿扶着宋邧氏出去,迈过门槛时格外小心,生怕人摔着了,有个什么好歹。

黄单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躺的屁股疼,他只是肩膀受伤了,腿又没事,但身体就是虚,没劲,走两步就眼前发黑,人不行了,只能回去接着躺。

一连躺了半个多月,黄单才好起来,感觉身体里的精气都满了,他走出屋子,入眼的是一条迂回曲折的长廊,往左看,是个很大的花园。

有风拂过,卷带着流水哗啦啦的声响。

黄单伸个懒腰,白色西服衬的他很是英俊,“娟儿,这段时间,镇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娟儿摇头。

黄单又问,“那家里呢?”

娟儿还是摇头。

黄单说,“我忘了,你不会说话。”

娟儿没什么悲伤,大概是早就麻木了,习惯了,也认命了。

黄单说,“算了,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娟儿低眉垂眼,细白的手给他整理西服,抚平细微的褶||皱。

黄单手插着兜,走在长廊上,“别跟着我了,我上街溜达溜达,晚点回来。”

娟儿跑到黄单面前,张嘴啊啊了几声,拿手指着一处方向。

黄单瞥一眼,那方向是老太太的住处,他挑挑眉毛,“你是说,奶奶不让我出去?”

娟儿点点头,眼睛又圆又大,带着些许这个年纪独有的纯真,还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胆怯,畏惧。

黄单拽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拉,力道不大,“我去跟奶奶说。”

娟儿愣愣的,她摸摸被碰的那只胳膊,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又大力摇头,拍拍脸让自己冷静,慌忙追上去。

黄单在前厅看到老太太,还有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他是镇上几个乡绅之一,开药材铺的张老板。

原主在镇上的时间很少,对乡绅们都不了解,也就没什么记忆可以参考。

张老板一见到黄单,就搁下茶盏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的横肉都堆起来了,“贤侄,我前两天刚从外地回来,手上的一批药材里头,有几样药都是补气血的上品,就想着给你送过来,调理调理身子。”

黄单说,“客气了。”

张老板立马就摆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要不是老夫人搭一把手,我这药材铺早黄了。”

黄单,“哦。”

张老板被一个“哦”字堵住一肚子的奉承,他接不下去了,心里不免有些震惊,想不到这老太婆的孙子还挺有心计,用这法子让他难堪。

天地为证,黄单真没想那么多。

张老板另起话头,“最近不太平,我一回来就听说有人无故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不止一个,你们说怪不怪?”

黄单的眼睛一闪,“是吗?”

张老板说,“是的呀,县老爷也没个动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啧啧,“还有个事,你们听说了吧,蜘蛛岭的土匪窝不知道被谁给端了,那血漫山遍野都是。”

黄单脑补血怎么漫山遍野,“张老板走南闯北,知道的真多。”

张老板得意起来,一忘形,就越说越多,也越说越离谱,多数都是只有小娃娃会相信的鬼话,譬如妖魔鬼怪。

他说早年去乡下收租,碰到个怪事。

黄单听的起劲,冷不丁听到“砰”的声响,他的思绪被打乱,张老板也是如此。

宋邧氏将茶盏扣在桌面上,明显的面色不佳。

“贤侄想来是有要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话锋一转,张老板拿起黑色礼帽,像模像样的扣在头上,弹弹灰色长衫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老夫人,那商会的事,拜托您了。”

黄单了然,原来是有事相求。

他有些可惜,故事只听了个开头。

宋邧氏问道,“阿望,你不在屋里躺着,出来做什么?”

黄单把事说了。

宋邧氏握住旁边的拐杖站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行。”

黄单学着原主那样,用撒娇的语气喊,“奶奶。”

宋邧氏的态度强硬,“回去待着,过段时日再说。”

黄单往椅子上一坐,明目张胆的威胁,“奶奶,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吃饭了。”

宋邧氏重重敲一下拐杖,“胡闹!”

黄单托着下巴,手指慢悠悠的点着桌面。

被孙子气的,宋邧氏拄着拐杖走了,卧床歇了歇,喊来管家,“阿望要上街去,你挑几个下人跟着。”

管家是府里资历最老的,他满脸皱纹,“是,老夫人。”

宋邧氏说,“支会一声,倘若大少爷少一根头发丝,宋家就不会再留他们。”

管家应声,掩上门离开。

宋邧氏靠在床头,犀利的目光慢慢浑浊,覆盖上一层模糊之色。

她的思绪飘远,不知道是飘到了哪一年,哪一天,哪一个地方,有哪些人,都在做着什么,说着什么。

宋邧氏猛地一下回神,眼里有着尚未褪去的惊恐,她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不是……”

端午了,镇上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放着一小把艾条和菖蒲,或者悬挂在厅中,床头,雄黄烧酒的味儿弥漫大街小巷,说是可以辟邪禳灾。

人们也是那么相信着。

黄单的身后跟着几个下人,身手都是拔尖的,个个神情戒备,一种无形的速杀从他们中间散开,街上的行人老远就匆忙避到一旁,唯恐惹祸上身。

嘈杂声源源不断,黄单特地走的很慢,还专门挑热闹显眼,人群集中的地儿,他是这么想的,自己大摇大摆,说不定能吸引那只妖的注意。

毕竟从那只妖的任务内容来看,它是一只寂寞,空虚,无聊到想有人陪自己玩的妖。

但是,不管怎么说,吃人都是不对的。

黄单边走边看,镇上挺大的,东大街是主干道,宽且长,两侧是都是商铺,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场面很热闹,马车一辆一辆的经过,哒哒哒的马蹄声消失了,又有。

黄单留意四周,街上穿梭的行人衣着大有不同,男的方面,有的穿着马褂,有的是长衫,极少有人穿着他那样的西服,女的光是发型,就够他看的了,直的,烫的,长的,短的,梳发髻的,不梳发髻的,各有特色。

他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尴尬的时代,挂在古代的尾巴上,这就导致了一点,想观察一个人,只要去看发型和穿着,就可以得知对方的背景和家世。

“系统先生,妖有什么特征吗?是不是外貌,饮食,生活习性这几个方面异于常人?”

系统,“在下认为,妖既已化作镇上的一员,那就表示,它和普通人一样。”

黄单问,“那我怎么找它?”

他掐眉心,“系统先生,那句官方回答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是无能为力。”

系统,“抱歉。”

黄单,“没事,我再想想吧。”

他发愁,满眼都是两条腿的人,在那走来走去,那妖变成其中一人,没有什么特异功能,根本找不出来。

上个世界,黄单看谁都是凶手,到这个世界,他看谁都是妖。

先走着吧,总比待在原地好。

“宋望!”

背后传来喊声,黄单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过来的年轻女人烫着卷发,妩|媚而性|感。

她是叶蓝,叶家的小女儿,掌上明珠。

一个下人拦住叶蓝。

黄单说,“那是我同学。”

下人如实说,“少爷,老夫人交代,我们几个务必护您周全,如若您掉一根头发丝,我们就会被赶出宋家。”

黄单低头,在西服上找到两根头发丝,“看见没有?我这头发丝已经掉了。”

下人,“……”

黄单把头发丝吹掉,“放心吧,我奶奶不是不讲理的人。”

几个下人心说,老夫人就是啊。

黄单看了眼不停对自己招手的叶蓝,“我现在要跟我同学说几句话,你们可以跟着。”

几个下人交换眼色,退到一边去了。

镇上有条河,细细长长的,据说有个乞丐觉得像蚯蚓,就叫它蚯蚓河,传着传着,所有人都那么叫了。

现在,这条河成了钺山镇的一道风景,远近闻名。

外地人过来,都会到河边走上一走。

黄单跟叶蓝并肩站在河边,一股股的热风往脸上扑,头有点晕。

说起来,黄单也是倒霉,他怕热,最不喜欢夏天,穿越到第一个世界时是夏天,第二个世界还是。

更可怕的是,第一个世界虽然没有空调,电扇,但是衣服穿的少,还可以光着膀子,打赤脚走路,第二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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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界……

黄单看看自己这一身,哎。

下人们都没贴身跟着,主子的话,他们不能听,万一听见了,那会很煎熬,因为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封住自己的嘴巴。

叶蓝穿的是件浅紫色绣花的旗袍,开叉部位不高不低,裙摆里是两截白皙修长的腿,她刚从一场宴会上跑出来,觉得没劲透了,“宋望,你向往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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