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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大人在刑部四年时间, 深谙掘地三尺寻根究底之方法,再加上他思维缜密慧眼如炬,至今还没遇上哪个犯人能在他手底下逃脱律法的制裁。

“当年离开幽州之时, 我分明跟你说过让你等等我。”等到他足够强大, 能够站在朝堂之上, 为她以女儿之身付出的百倍辛苦讨个公道,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的惊世之才, 哪怕她以女儿之身行走世间,无论是刀山火海,他都能为她保驾护航。

哪知道狗世子没心肝,他在京中夙夜匪懈, 相思成灾, 将所有的话都诉诸笔端, 而她却吝啬的连几个字都不肯写。

他用一种审慎的目光牢牢盯紧了她:“我只想知道,写给你的那些信你都读了吗?”

姜不语:“……”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误入歧途, 面对审讯犯人驾轻就熟的侍郎大人来说, 她答一句, 可能他后面还有几十句等着自己。

她若说自己读了,对方别说问及回信了, 便是提及信中所言,她恐怕也一无所知。若说没收到吧,按他这气势汹汹算帐的模样, 大约要按着送信的路程按个查问一遍,也不知道中间哪个倒霉蛋要撞在他手里。

胡扯是姜不语的强项, 她眼珠子几转便有了计较:“收是收到了, 只是你知道我这几年在江南四处乱跑, 江南吧每年雨水多, 有时候出门碰上下雨,有时候在船上不小心掉下去,你写的那些信就……”

“你是想说被水泡了?”

“对啊对啊!”姜不语暗赞侍郎大人上道,给个理由他就能接受,还一再感叹:“所以老天注定你我没缘份,真不怨我啊!”

独孤默懒得再听她那些搪塞之词,忽然问道:“离开幽州这几年,你过得快活吗?”

姜不语见他不再纠结于信件之事,立刻松了口气,回答他的问题也有了几分真心诚意:“很快活啊。”

她说:“从小到大我娘只给了我一个选项,担起北境的边防重任,重掌幽州大营的军权。为此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不当世子之后,我感觉自己卸下了千斤重担,只要有一口平安饭吃,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不知道多快活,春天出门赏花踏青,夏天上山吃斋消暑,秋天湖上泛舟采藕,冬日庭前赏雪灯下饮酒,能够每日带着儿子在街市间玩乐闲逛,夜暮归家,踏实一觉到天亮,再没有比这个更快活的日子啦。”

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贵。

曾经守护过千万普通百姓平安的姜不语有一日解甲归田,成为大渊百姓之中的一员,享受着停战之后的安宁生活,于她来说反而是人生之中难得轻松享受的日子。

独孤默久在京中名利场,见惯了争权夺势,但凡姜不语这番话从任何一名被夺职的官员口里说出来,他都要怀疑对方只是给自己的不如意找个借口,背地里说不定还是想着积蓄力量翻身而上。然而姜不语说出这番话,他却相信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权势如她不过是一件战甲,披挂上身便能守北境安宁。然而只要两国停战北境安宁,卸下此战甲于她来说易如反掌,毫不留恋。

京中提起定北侯府世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惋惜她被入赘的金守忠连累丢了祖宗爵位与荣光,姜氏一门从大渊权贵之阶掉了下来,湮灭于芸芸众生,再无人提及。

然而于姜不语来说,不过是脱掉了枷锁般的人生,复归正常的生活而已。

独孤默眸中隐有感慨,能不被权利腐蚀始终保有清醒的意识,不做权利的走狗,这才是他念念不忘的人。

他试探着问道:“如果你想拿回侯爵之位,我也可以助你达成心愿!”

“大人跟我有仇吗?”姜不语吓的差点跳起来,在独孤默不解的目光之中,她真心诚意道:“我真没什么大志向,能睡到日上三竿,吃上可口的饭菜,与家人过上平淡安稳的日子,于愿足矣。你当侯爷好当的?我虽没见过祖父的辛苦,但金守忠在侯位之时我还是有记忆的,他就跟绑在幽州大营似的,有处理不完的军务,偶尔巡边也是以公事为主,哪及得上我现在的自由快活。你是成心不想让我过上松快日子吗?”

独孤默提起此话不过是怕丢失了爵位成为她心中执念:“旁人皆说,他日九泉之下你无颜面见祖宗。”

“我姜家祖宗若是恋权,当年早留在京中了,何至于跑到北境吃沙子吹冷风,还把这苦差使丢给子孙后代??”姜不语笑的旷达乐观:“甘苦自知,谁也不必替旁人操心,我现在好得很,再没有更好的日子了!”

有钱有时间有自由有儿子,虽然还有幽州大营出来的那帮笨蛋们需要她劳心劳力,但假以时日等他们适应了普通百姓的生活,她自然也能更轻松。

独孤默郁闷的发现,自己在京里辛苦四年,脑补了多少次重逢的感人画面,而某人却一早将自己从脑海之中铲除,小日子不知道过的多滋润,不说她不需要自己,连麟哥儿都不知道他这位父亲的存在。

他就像是多余的。

怀着拖油瓶的隐秘小心思,侍郎大人赖在姜不语身边,跟着她回姜府吃晚饭,顺便跟麟哥儿联络感情。

在商言商,姜不语可不跟他客气,趁此机会提价:“独孤大人可知道我如今身价几何?在江南北境共有多少产业?”

独孤默还真不知道,不过想也知道以她的聪明劲儿肯定身价不菲:“你是想详细告诉我,好让我带人查抄的时候方便些?”

“我告诉大人是想让你知道,雇我做侍卫可以,不过这价格嘛……”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况且身为不为车行的老板,他们车行的业务就包括了看家护院替人跑腿押镖护送等项目,服务谁不是服务呢。

独孤默见她不再执著于分开,长松了一口气,笑道:“价格好商量。”还凑近了她小声道:“只要姜老板做的好,我的全副身家送你都没问题。”

姜不语:“……”臭小孩,分开四年都学会撩了。

她假装无视了独孤默意有所指的眼神,回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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