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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绣的人,跟装裱的人,是两位。

“过两天。”茭白说。

“回去上大学啊?”姜焉的脚还在够灯光,怎么都够不到,裙摆滑下来,堆叠在他腰部,两条大白腿上套着薄薄的肉色丝袜。

茭白隐约还是从其中一条腿上看见了一点青紫,他往后靠:“志愿还没填。”

“录取通知书到了,记得发朋友圈。”姜焉坐起来,靠在旁边,仰起细长的脖颈,一口气喝下去半罐冰啤,下巴跟脖子,锁骨都打湿了,他也不在意,很惬意地舒展着身子,“茭小白,咱们小老百姓混在上流圈,张个腿可以,玩别的不行,容易玩脱。”

茭白腰后硌到了什么,他把手往后伸,从沙发里侧摸到了一个小汽车,顿了顿就将它塞回原处:“我待在那个圈子里,有自己的原因。”

“总之,我的大恩人,最投缘的大宝贝,担心点啦。”姜焉捏他的脸,“我除了美貌就没别的了,帮不到你,哎。”

茭白抽抽嘴。

接下来,他们坐在一起,又沉入各自的世界。充斥着柴米油盐的小客厅里流淌着时间赠予的温柔。

时间给的温柔是有限的,现实的诸多烦恼还是缠了上来。不知过了多久,茭白要走了,他还没说出来,姜焉就给了他一个送别的拥抱。

姜焉突兀地问:“你签过协议吗?”

“什么?”茭白没明白。

“我有个雇了我没多久的雇主,每次高潮的时候都喊他妹夫的名字,还有个,喝多了玩累了就对着我哭,边哭边喊他的死对头。”姜焉津津有味地讲了两个片段,“所以那个圈子里一直有个规矩,一手体检报告一手协议。就算是被包几天,也要签一堆协议,封口。”

茭白看着姜焉涂着口红的唇,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感觉姜焉这番话里藏有深意。

那么,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姜焉即便不能明说,也一定会给暗示。

茭白不动声色地等着。

等来了姜焉的一个吻。落在他的眼皮上面。

“茭小白,你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就是这里了,谁看久了,都能看见你的灵魂,美哦。”姜焉的笑容如八月的烈阳,“我敢打包票,爱上你的人,基本都是从你这里开始的。”

“……”茭白擦了擦眼皮,指尖沾上一点唇印,他以为没有暗示了,耳边却是一声轻语。

姜焉告诉茭白——卷进大家族的纷争里也别慌,你给出去的善心,会成为你的幸运。

茭白自我调侃,善心?他有吗?

啧。

当然有。

那姜焉所指的,是他给出的哪一份善心?茭白的心里冒出几个人选,他粗略地排除起来。

茭白的思绪又被他的另一揣测打断,姜焉有没有可能是跟哪个家族有牵扯,为了钱待在沈寄身边,只是被他这个外来者的蝴蝶效应破坏了原来的轨迹?

毕竟漫画里没交代的隐藏信息有不少。

“要不要晚点走,哥哥在这里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堂?”姜焉的手指在他脊背上弹曲子,指骨白而有劲。

声音本来就好的人,刻意挑逗起来,一般人吃不消。

茭白却扛住了,他将姜焉肩头的发丝撩到耳后,挑挑唇,眼神黑亮而清明:“不用了,我不去天堂,我在人间就行。”

姜焉怔了怔,大笑。这么有趣的人,多新鲜,怪不得那两个高位者能动凡心,儿女情长。

他摇摇头,何止啊。

茭白走后,姜焉点了根烟,他走到挂着一排衣服,堆着乱七八糟杂物的小阳台,趴在生锈的护栏上往下看。

戚家的人跟着茭白离开,全方位地护着他。

姜焉一路目送他们离开,他回客厅,找了几个小玩具打算去一个房间哄小智障。

捞沙发里侧那小汽车的时候,捞出了一张银行卡。

指间的烟掉了下去。

姜焉红着眼低骂了一声:“妈的。”

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是不是他上厕所的时候?还是他啤酒喝完了,去厨房冰箱拿新的那时候?

姜焉看卡上的字迹,那是用茶几底下的圆珠笔写的六个数字。

茭小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命,一无所有。

你这么对我,是要我的命啊。

姜焉用力咬一下嘴边的烟蒂,他匆匆去房间,从床底下搬出一个大箱子,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拨找出一个小小的,豁了几个口子的玉观音。

不多时,玉观音被供起来。

姜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将几口烟掉,他丢了烟头踩灭,对着玉观音拜了拜。

红裙被烟灰烫了个洞,高跟鞋的鞋底踩着烟头,假发微乱,唇上的口红花了,可他的姿态却是虔诚的。

他许愿,

明年的这时候,炎夏,那低个狗屁斗争都已经平息。

茭小白在大学读书。

而他,按月还茭小白借给他的钱。

.

茭白有两张卡,一张里面有一千万,一张是六百万出头。他把一千万的那张留在了姜焉家。

那么做,不是说他被菩萨附身,更不是活菩萨。

因为菩萨是要普渡众生的,他可渡不了,顶多就是把姜焉往前推一把。

至于为什么是姜焉,原因很简单。他身边处得还行的所有人里面,就姜焉物质上最困难,刚好他手里有闲钱,那就帮帮。

反正他在兰墨府用不到钱。

等他做完任务,就会上学上班工作,也有收入。

剩下的六百多万够做他在那之前撑下去了,他又没想吃山珍海味,买洋房开超跑。

茭白跟郁家兄弟一块儿回了酒店,他洗了个澡换上棉质睡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听郁响的埋怨声,一边想,南城的局势去年就洗过牌了,沈家一家独大。

然而人生多的是意想不到,今年还要再洗一次牌,和另外两个城市一起,这次玩得更大。

姜焉那个暗示的意思是,他知道一点可靠的内情,局势大洗牌后,会是受过我善心的某个人得利,茭白心想。

茭白几乎可以猜到姜焉指的是谁了,他任由郁响数他的手锣,忍不住地抖着肩膀笑起来。

郁响有点发毛:“瓜瓜,你笑什么啊?”

“搞笑。”茭白的嘴角合不拢。

郁响不懂:“什么搞笑?”

“什么都搞笑。”茭白弹他脑门,“别问了,睡觉。”

郁响立马关电视爬上床,被子盖到脖子下面,只露着一个小脑袋,特别乖。

茭白正要上床,来电话了,他让郁响躺好先睡,说完就扭头出去接电话,脚步走得很快。

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戚以潦那老变态还打给他,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还没睡?”戚以潦还在办公室,桌前堆了低文件,他阖着干涩的眼睛,喉咙里都是浓苦的尼古丁味道。

茭白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半圆形台子上面:“就要睡了。”

戚以潦问:“玩得开心吗?”

“还可以。”茭白说,“三哥,我把‘天星’A附件还给郁响了。”

戚以潦的口吻里带着疑惑:“那是军方用的好东西,你带着,等于多条命,为什么还了?”

茭白有苦说不出,能是为什么,我怕狗血啊。

郁响给他项链,就跟个flag似的,还是赶紧还了吧。

虽然他还了,很有可能会引发另一波狗血。

茭白趴在了台子上面,脸滚了两圈,他没说话,手机那头也没声。

等茭白趴累了,想换个姿势的时候,才发觉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分钟,手机都热乎了。

“……草。”茭白把脑袋往台面上一磕。

“嗯?”戚以潦的声调很浑,也很哑,他像打盹的狮子醒来,呼出的气息里饱含充满威严的魅力,“草什么?”

茭白脱口而出:“我自己。”

戚以潦低笑:“小孩子,才刚学会走,就想飞,挑战高难度。”

茭白的脸上一阵黑一阵红。

“一个人在房间?”戚以潦的喉间还有笑意。

茭白觉得老变态的声音里有种情事后放松的慵懒性感,就打个电话,怎么跟炮了似的。

“不是。”茭白没隐瞒,他的举动,老变态不会不知道,“郁响陪我。”

戚以潦亲和道:“那就去睡吧,玩得高兴点,回来前跟叔叔说声。”

茭白下意识说了一句:“晚安。”

完了就要挂掉。

却在他那么做的前一刻,有话声跑进他的耳中。

“小白,再说一遍。”戚以潦的嗓音很低,带着克制的引诱,“乖,再说一遍。”

茭白莫名得很:“晚安。”

手机那边很静。

茭白等了会,就要说“挂了”,他还没出声,便听戚以潦回了他一声。

也是那两个字——晚安。

这回电话是真的挂了。茭白把手机丢台子上,他下意识往后靠,忘了自己坐的是凳子。

于是他直接仰倒在地,后脑勺不疼。

地毯很厚。

茭白躺在地毯上,手教张开,呈大字形。啧,晚安就晚安,多普遍,怎么有股子仪式感,搞的跟“我爱你”一样。

“扣扣”

外面传来敲门声,来人只敲了两下,不急不躁。

过了片刻,又是两下。

好友上线了。

蚂蚁的小细腿抖啊抖,来了段霹雳舞,配着它周身丝质的光泽,不是一般的酷炫。

茭白欣赏着霹雳舞爬起来往门口走,他考虑到郁响那颗不定时炸弹,便打开门出去,跟郁岭站在了走廊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