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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记得自己有问朝简,熏香是不是助眠的。

朝简说,能让人做美梦。

那会儿陈仰的反应是充满怀疑,世上会有那东西吗?他心想,朝简在房间里点香的时候,自己也能闻得到,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做美梦。

半个月下来,陈仰并没有做过什么美梦,他都是一觉到天亮。

而朝简有没有做美梦陈仰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天之后,自己很少看到对方半夜站在床边,对方好像也没再被噩梦吓哭过。

陈仰的心里猝不及防的冒出一个猜测,他的呼吸一窒,嗓子被一口烟呛到了。

朝简也有精神创伤吗?

陈仰挥开向东伸过来的手,咳得肺腑闷疼,他倚着车门缓了几口气,脑子里想着小诊所抽烟斗的女人,她是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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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那小子有精神病。”向东说,“熏香是他用的吧。”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你们住在一起。”

向东头脑清晰,逻辑严密:“这就是你们成为搭档的关键原因。”

“两个任务者住在一起,就能进一个任务,这他妈的,就这么简单?”

陈仰夹着烟的手指蜷了一下。

“不是?”向东看着他的眼睛找答案,“那就是还有别的因素,跟身份号有关?”

“靠前的有特殊权限?”

什么都没说的陈仰:“……”

这一刻他才见识到向东暴力以外的一面,能过五个任务,不是没道理。

现在向东的思路已经走上了正轨,全方位展开,陈仰怕他顺着这条路再发现什么,赶紧出声干扰。

“越猜越得劲,差不多行了。”

向东不为所动:“我敢断定,车里那位病得比休息站那家伙还重,但他从表面看还是个正常人,没变成厉鬼样,这都是靠的熏香跟药物吧。”

陈仰选择沉默。

“他做几个任务了啊,八个?九个?”

陈仰无语。

向东说:“他的身份号是几位数的?五位?四位?”

陈仰仰望蓝天白云,吐了个烟圈。

“你这嘴,看着软,摸着软,亲起来……”向东避开陈仰踢过来的腿,“说翻脸就翻脸,吓唬谁啊,这么着吧,别的我不管了,下个任务带上我,咱三一道。”

陈仰的身前掉下来一撮烟灰:“你跟我们一起干什么?”

向东说:“唠嗑。”

陈仰:“……”

“我身份号是七位数,他妈的巨长,想必就算找个搭档同居也没那权限,只能跟你们混。”向东无赖的对陈仰笑笑。

“我建议还是不要。”

陈仰竖起拇指,往旁边的车窗点了点:“他讨厌你。”

完了又在向东暴走前来一句:“你也不喜欢他。”

“私人恩怨带进任务世界,会耽误找线索的进度,很危险。”陈仰严肃的说。

向东被陈仰的最后一番话堵住,的确,在任务世界对着残腿的,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各种碍眼,哪还有心思查任务信息。

副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推开,陈仰被那股力道推得一个踉跄。

朝简一双眼黑沉沉的:“聊完了?”

“完了。”陈仰掐掉烟绕到驾驶座那边。

向东一边对朝简,一边对陈仰喊:“宝贝儿,微信上聊。”

回答他的是很大的关车门声。

“嘁。”向东嘴角一歪,小屁孩,又是多重人格障碍,又是精神创伤,腿还残了一条,就这么个死德行,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摆出正宫的架子。

任务世界最考验实力,等陈仰遇到更合拍的,有你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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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上了高速,心思还在向东的提议上面。

他跟朝简各有各的秘密,两个人都没说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坦诚相见。

要是加进来人,弊大于利。

车里很静,驾驶座上的在开车,副驾的在睡觉。

陈仰有时候觉得自己能触碰到少年的内心世界,就像现在,他能从这份沉寂中感受得出来,对方并不想跟他聊精神创伤相关。

车玻璃上传来了啪啦啪啦响,下雨了。

雨刷左右晃着,沿途风景变成了无数个住进了雨滴里面,陈仰腾出手撕一个奶片放进嘴里,舌头卷着送到一边。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陈仰不小心咬碎了奶片,他让醒来的朝简帮忙看一下。

朝简从陈仰兜里拿走手机:“密码。”

陈仰:“019000。”

朝简解锁,指尖划了划:“是丑八怪。”

陈仰问道:“哪个丑八怪?”向东发的好友申请?

朝简:“孙丑八怪。”

陈仰的大脑反应慢半拍,好一会才对上号,他看着路况道:“发了什么?”

朝简拢着眉峰:“他问你这个月有没有时间,说要跟你吃饭。”

吃饭?陈仰吸溜着剩下小半个奶片,孙文军很关心他有没有看完那本书,看到哪了,有没有不懂的,还像是做日常任务似的给他看那盆奄奄一息的盆栽,迷得很。

他们暂时不适合坐一张桌子吃饭,会引起消化不良。

陈仰沉吟道:“帮我推了吧。”

朝简面无表情的翻了翻表情包,找了个“你长得太丑,不约”的表情发过去。

孙医生:……

孙医生:你不是小仰仰。

康复院那边,孙文军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孙医生:你是

前面多个红色惊叹号。

底下弹出来一条。

【小仰仰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朝简把手机塞回陈仰兜里:“我把他拉黑了。”

陈仰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朝简:“他骂我。”

陈仰不假思索的说:“那就拉黑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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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找到陈西双老家的时候,天色昏暗,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得他裤腿湿乎乎的。

现在有个大麻烦。

这个村子里没有陈西双了,村民们都不记得他,陈仰没办法打听哪个是他家。

只能根据陈西双的描绘慢慢找。

陈仰举高伞望去,模模糊糊的,晴天还好点,下这么大雨,找起来会很困难。

“平方,青瓦……”

陈仰止住声音,都是啊,村子里都是这样的房子。

“我们还是先回车里吧,等雨停了再说。”陈仰提议道。

朝简:“两棵梨树。”

陈仰一愣:“他有说这个吗?”

“说了。”朝简。

陈仰试图回忆了一下,脑子里没有出现对应的记忆,陈西双找他的时候,姜人就在不远处看着,阴森的气息很浓,他听漏了也正常。

“那我们去找吧。”

朝简的脑袋挨到了伞顶,他皱了皱眉,腰弯下去一点。

雨中的村子有多美,路就有多烂,一脚下去,鞋底带一滩泥巴,一路走一路打在裤子上面。

等陈仰跟朝简按照线索找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俩的裤子跟鞋子已经没法看了。

朝简的拐杖更是泥迹斑斑。

陈仰的鞋渗水,袜子都湿了,他动了动脚趾头:“我们要用什么借口进屋?”

“避雨。”朝简让他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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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来之前还在想,陈西双的爷爷奶奶会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老人给他开门的时候,他什么顾虑都没了。

要是陈西双还在,他跟老人站一起,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不多时,陈仰换上干净的袜子跟拖鞋,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面前是收拾得很整洁的老屋,空气里弥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味道,不沧桑,只有平淡与安宁。

陈西双的爷爷奶奶就是携手到白头的最好诠释。

“你家里的老人还在吗?”陈仰吹了吹茶叶,随意的问朝简。

“不在。”朝简说。

“我家的也不在了。”陈仰望着屋角的蜘蛛网喃喃,四个老人都不在了,大概是他们太早离世,他没什么印象。

“小陈,你坐啊。”陈奶奶端着瓜子跟花生过来。

陈仰笑着应声。

“小朝,你这腿疼不疼啊?”陈奶奶找了条干净的抹布给朝简,“要不我让我老伴喊人来给你瞧瞧?”

“不用。”朝简接过抹布擦裤子上的泥。

陈奶奶看得出来,这小孩是个冷清的性子,不爱亲近人,还是她老陈家的好,脸上总挂着笑,眼神又清又亮,很精神。

不知道有没有谈对象,要是没有,她可以给……

哎不行,周围没有配得上的。

老人的喜欢跟不喜欢都摆在脸上,单纯又简单。

陈奶奶瞧着老陈家的,越看越满意。

陈仰陪着聊了一会,目送陈奶奶去厨房帮陈爷爷忙活,他把茶杯放桌上,抓了个花生剥开。

“防卫意识很弱,一点戒心都没有,不怕我们是骗子吗?”

“那么大岁数了,家里一眼能望到头,就这么点东西,能骗什么。”朝简擦着裤子。

“也是。”陈仰把花生米倒到手上,捻掉外面那层皮,“你现在擦干净了,等我们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要脏。”

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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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原因,天黑得快,陈仰的面前堆起一小坐花生壳的时候,外面就全暗了下来。

朝简还在擦裤腿。

这都已经换四条抹布了,陈仰看朝简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较真的小朋友,劝不动就不劝了,他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去厨房帮老人打下手。

朝简把脏抹布丢地上,拄拐走到屋檐下看雨。

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声,炒菜声,油烟味,混杂着一阵阵的说笑。

是家的味道。

朝简眉间的戾气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