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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在水里狂奔的时候, 耳边充斥着乔桥的惊喊,厉鬼凄叫一般的电话铃声,以及水流的激烈撞击声, 渐渐的, 那些声音都从他的世界里褪去, 只留下他破风箱似的喘息声。

“呼”“呼”

李正奔跑的高大身形猝然一滞,今晚电话第一次响的时候,那头的声音不就是这样的吗?

之所以听起来很模糊,分不清男女, 是因为那是多人奔跑时重叠在一起的呼吸声?

“小李,跑啊——”

女孩扯破嗓子的哭声刺进李正耳膜, 他瞬间清醒, 死咬牙关提速。

二楼,陈仰盯着服务台的方位,铃声把他的呼吸拖得很慢很沉。

“来不及了。”余哥盯着手机上的秒表, “要挂了。”他的脸部僵硬,“赶不上了。”

潘霖睁大的眼里浸满无助跟恐慌:“要是电话没人接,我们会怎样?”

没人说话。

这是未知的,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潘霖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撑着发软的手脚站起来, 一步步打着颤走到刘柳面前:“都怪你!”

“关我什么事, ”刘柳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你脑子也畸形了吗,怎么可能就因为一通电话没接到,所有人都要死?”

“就算要受惩罚,那也是下去接电话却没赶上的人。”刘柳低哼。

潘霖出于自保的心理,希望刘柳说的是真的, 可是……那李正也太倒霉了。

“他接过了,他是你替接的。”潘霖瞪过去。

刘柳说:“我又没让他替我。”

“你!”潘霖被他的厚颜无耻程度惊到了。

刘柳一把推开潘霖,他自行远离队伍,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

护栏那里,乔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唇颤动着祈祷:“拜托……拜托拜托……”

周围有人惊呼,乔桥把通红的眼睛睁开一点点,看见李正趴在服务台前,手扣住了话筒,她怔了怔,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李正接到了电话,吐泡泡声像仙乐,庆祝他死里逃生,他全身贲张的肌肉被冷汗跟海水打湿,一阵阵的痉挛,手抓住服务台的边沿才没跪到水里。

“电话里是什么声音?”余哥紧促不安的问声从二楼传来。

“布鲁布鲁声。”李正不敢在水里停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他匆匆跑到楼道里,几个大步跨上楼梯,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喘气,肺部都要炸了。

蹬蹬蹬的下楼声由远及近,李正后仰着头,一束光亮照进他眼里,还有他的小仙女。

乔桥轻喘着站了一会,蹲下来看李正。

李正潮湿的胸口剧烈起伏,喷着热气的鼻腔里都是腥味。

“你脸上有水。”乔桥用手电照着说,“嘴巴上也有。”

李正的神智稍微恢复了一点,他用手背抹了抹嘴,朝一边呸呸几声。

“真腥。”李正揪起衬衣闻闻,又去嗅自己擦过水的手。

乔桥说:“海水嘛。”

最后一个音落下,楼道里揪陷入了静默中。

水无声,两个年轻男女也无声。

李正刚结束一场短跑比赛,选手是他跟死神,他往死里跑,现在根本放松不下来,爆发过度的小腿肌肉还在抽。

而乔桥望着手电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水润晶亮的眼眸,她的精气神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是情绪经历过巨大的波动,人有些疲,钝钝的。

“嘶”李正吃痛的闷哼了声。

手电的光晕立即从楼下挪向李正,夹杂着乔桥紧张的询问:“怎么了?”

“撞到肋骨了。”李正装可怜的哼哼唧唧。

那地方乔桥不方便查看,她拍拍李正的肩膀:“有惊无险。”

“是啊,万幸。”李正心悸的吐了口气,就当时那个生死一线的状况,整个队伍只有他能冒死拼一拼。

事后回想起来,李正后怕得要命,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他没说出口的话便会被他带到地府里去,奈何桥一走,孟婆汤一喝,前程往事烟消云散。

李正心口被揪住一样疼,他突然说:“乔桥,我喜欢你。”

乔桥迟缓的垂头跟他对视,没说话。

“不是哥们的那种喜欢,我也不想做你兄弟,从来都不想。”李正捞起她拖到地上的白色裙摆,小声说,“你第一天来景峰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乔桥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高,不帅也不富,但我,我……我会努力的。”李正吞吞吐吐,越说越没底气,他的脑袋耷拉下去,单腿跪在楼梯上,像公主的骑士,“其实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不说的,可是来了这儿……”

在这里的生死相依,以及害怕再也没有机会的遗憾给了他勇气。

“就是这样,你看着办吧。”李正露出一副“刀在你手里,你随意”的架势。

乔桥撇嘴:“你话有点多。”

“那你是怎么想的……”李正呆愣了几秒,小心往她跟前凑。

暗淡的光晕里,女孩没有当场逃跑,也没抵触的奚落他,这让李正的内心冒出一缕希冀,转瞬间疯狂膨胀。

乔桥柔软的唇轻动,要说点什么。

“等等,先别说!”李正就跟被人捏住七寸一样叫起来,“我们活着出去了,你再回答我。”

乔桥:“……好吧。”

李正发现他跟乔桥之间的气氛没尴尬,还跟平时一样。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郁闷。

.

李正跟乔桥回了二楼,他看到刘柳那副事不关己的死样,气得竖中指。

刘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把西服外套一裹,闭上眼睛蜷缩在墙边。

其他人纷纷对李正表示了关心,这让他有种打了个场胜仗凯旋的荣耀感,不过这感觉没持续多久就散了。

电话这条线索没参透,任务也没做完,李正飘不起来。

“大半夜的,一通通的电话是在搞什么?”张总费解,“这么多次全是吐泡泡声,没有意义。”

余哥犹豫着说:“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重点?”

“我怀疑重点不是吐泡泡声,是别的?”他向其他人看去。

“重点不是吐泡泡声,还能是什么?”潘霖卷着笔记本,“水吗?”

“我们接电话的时候都碰了,没事啊。”潘霖自说自话,“水排除了,水里的东西也没出现,想来想去,只有电话里的声音是线索。”

余哥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

话说一半就停了,他似乎也捋不清这里面的名堂。

陈仰看手机,快五点了,大楼里日夜没区别,时间的流逝只是单纯的数字变化。

今晚大家都被电话搞得没睡好,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陈仰站在护栏边,一眼不眨的俯视那一片水流,他不晕水,也不恐高,这会却依然有种头晕感,朝简把他往后面一拉。

“别站太近,会掉下去。”朝简说。

陈仰深吸一口气,压下反胃的不适,一只手覆到他额头,耳边响起低躁的声音:“你发烧了。”

“……发烧?”陈仰摸了摸头跟脖颈,又试手心,“还好啊。”

朝简不由分说的把他拽回玻璃墙边,让他把湿鞋子脱掉。

“就这么穿着吧。”陈仰说,“现在不能进公司,没办法找鞋穿,地面很湿,打赤脚容易滑倒。”

朝简从背包里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运动外套。

陈仰看朝简把那外套丢在他脚边,粗暴地把他的脚一裹,他目瞪口呆:“不用这样……感冒而已。”这么贵的外套给他裹脚,他都心疼。

朝简一言不发地把他的脚裹严实。

“阿嚏——”陈仰打了个喷嚏,喷了朝简一脸。

“快擦掉快擦掉,别传染给你……”陈仰急忙掏纸巾。

朝简按住他的手:“不用,我感冒没事,别大惊小怪。”

陈仰闻言,不由得说道:“我感冒也没事啊。”

“你不是怕吃药?”朝简说。

陈仰听清的那一瞬,手电被朝简按掉了,他的面部轮廓被昏暗的光线蒙着,晦暗不明。

“你怎么知道我怕吃药?”陈仰古怪的说。

朝简的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壁,嗓音黏在唇齿间:“你做梦说的。”

陈仰尴尬的“哦”了声。

“公司有感冒药,明天进去的时候,我拿给你。”朝简的语调突然冷厉起来。

陈仰装死。

喷嚏会传染,陈仰打了一个,走廊上就陆续响起了好几声。

现在是夏天,被海水包裹的大楼里很湿很闷,再加上他们身上的衣服又被水打湿了,皱巴巴的贴着皮肤,很容易生病。

“这回肯定不会再有了吧。”王姐把一缕缕的湿发尾理了理,微胖的脸上满是疲惫。

潘霖犹如被Flag的大旗晃得眼晕,他发出一声怪叫:“王姐你不要这么说!”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盘旋在半空还没落下,一楼服务台的电话就响了。

走廊上的氛围惊变。

怎么还有?

到底有完没完?!

“叮铃铃”

索命鬼在唱歌,每一声里都带着死亡跟血腥。

陈仰忘了脚被外套裹着,他起来的时候没站好又坐了回去,余光无意间从几双湿鞋子上面掠过,顿住。

之后陈仰的视线又返回,逐一去看那些湿鞋,数了数,他想起了一件被他遗漏的事。

电话响的次数加上这次,刚好是十二次。

十二……

“这是最后一次了。”陈仰听到了自己压制的声音。

余哥急忙道:“那肯定有重要线索,谁下去?”

队伍里现在是老弱病残全占,而女孩子的体力跟身体机能有限,只能跑一趟,没办法再冲刺。

李正咧咧嘴:“还是我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把乔桥的小摊子还给她,下盘有点不稳。

陈仰说:“不能是你。”

李正以为陈仰这么说,是觉得他跑不了第三趟,他踢了踢腿:“我尽全力……”

“电话次数对应的是我们的人数,所有人都必须下水接电话。”陈仰打断他。

李正瞬间顿住:“那……”他的脑子里劈里啪啦闪过什么,扭头寻找刘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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