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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人, 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因为朝简,这次他内心的酸苦尽数渗透出来,并且形成一张有形的大网, 将他整个人都给罩住了。他在网中央一睁眼, 发现朝简也在网里。

朝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张网穿透了皮肉根骨, 鲜血淋漓,却还是费力往他身边爬,想要握住他的手。

陈仰用颤抖的手盖住脸:“靳骁长说你……说你曾经分裂出了一个我……”

朝简的神情有一瞬的愣怔。

“还好有那个我,要不是他, 我就见不到你了。”陈仰用尽全力抱住朝简,哽着声音呢喃, “谢谢, 我谢谢他,谢谢他……”

那么多次的绝望,换成陈仰是坚持不下去的, 他要么死在幻境里面,要么出来以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永远疯下去。

他不佩服朝简,他心疼朝简。

朝简把下巴抵在陈仰的发顶:“哥哥,你要谢的人有点多。”

“我知道。”陈仰满嘴都是苦味, 那个人格陪伴朝简走出黑暗, 他还活着的消息给了朝简希望。靳骁长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朝简。

还有朝简自己,他治病期间经历过无数次别人想像不到的痛苦折磨。

陈仰紧紧拥着朝简。

朝简拍了拍陈仰发颤的后背,当初他疯疯癫癫地站在终点自杀的时候,几种人格出现了分歧,他们把他的绝望撕裂成了几部分,他挣扎着想, 陈仰那么厉害,说不定还活着。

就是那么一丝渺茫到难以计算的希望让朝简掉过头,往回走。

于是他攥紧各种各样的药瓶,捂着伤口流着血走啊走,一路走到了陈仰面前。

朝简捞起陈仰的脸,唇在他的眉眼间摩挲:“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该有多难过。”

陈仰记得,那就是A3楼任务里面的事,当时“余哥”抓走小哑巴利用她策划了一出戏,棋子“王姐”撞上乔桥,李正为了救她……踩到影子死了。

“你说那样生不如死,我说差不多了,”陈仰回忆着,“你来一句,‘又不能死’,当时我先是问你为什么,之后觉得留下的那个要背着两个人的希望往前走,所以才不能死。”

“我那么想的时候,听到你说‘不是’,我再问你原因,你却不肯说了。”陈仰都记得。

“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很难过,生不如死,却又不能死,不是因为要背着两个人的希望往前走,而是要回头找到先走的那个人,再一起往前走。”朝简轻笑,“我做到了。”他像一个讨要奖励的孩子。

陈仰身边的东西都是假的,他能给的奖励就是做好那道光,照亮朝简的世界。

“疯也有疯的好,如果我一直清醒着,我会自杀,我死了以后会被重置,这是百分百的结局。”朝简的面部有一瞬的扭曲,“然后我们相逢不相识。”

陈仰闭了闭眼睛:“都忘了,比一个记得,一个忘了要好。”

“不好。”朝简咬他的脸,“一点都不好!”

陈仰感觉脸上的肉都要被咬下来了,他按着气息微乱的朝简,脚踢了踢凑过来的小狗。

“汪!”小狗对朝简叫。

朝简抱起陈仰去房间,小狗“嗖”地钻了进去。

朝简指了指门,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小狗不动。

朝简笑了起来:“出去。”

“嗷……呜……”小狗瑟瑟发抖地跟他较劲。

坐在床上的陈仰摸摸脸,齿痕很深,却没有流血,朝简在咬人这件事上很有经验,也很有技巧。

房门“嘭”地甩上。

陈仰放下摸脸的手:“狗呢?”

“外面。”朝简瞥瞥窗台上的盆栽,花苞还是花苞,没开,很稳定,他将目光转向陈仰。

看了一会,朝简弯腰蹲下来,牵住陈仰的衣角,“哥哥,我想做,可以吗?”

陈仰控制不住地说道:“可以啊,来吧。”

朝简顿了顿,半晌把脑袋埋进陈仰的怀里:“你虽然没有记起来,但某些方面还是老样子。”

陈仰怀疑朝简在笑,他的眉梢轻抽:“夸我还是损我?”

“我回来前做过检测,只要不出意外,我这段时间都会处于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药也有按时按量吃,不会有事的。”朝简突兀地说了一句就去洗手。

陈仰半天反应过来,朝简是怕自己在做的时候失控,他冲着洗手间方向喊:“你洗手干什么?怎么还打肥皂?”

“待会我要把手伸进你的嘴里。”朝简说出原因,“不是特殊嗜好,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身体了,我很容易就能让你舒服,你一舒服就会叫得很大声,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

“……???”陈仰听天书一样,叫得很大声?怎么可能啊,不可能。

很快陈仰就打脸了。

陈仰主动抓住朝简的手塞进自己口中,堵住了他接连不断的叫喘。

门外的小狗抓了会门,“汪”几声,又抓会门,重复了三五遍,它扒着门滑下来,摊在地上睡着了。

过了大约四五十分钟,小狗不知做了什么梦,小短腿抽了一下,它刷一下蹦起来,琥珀色的眼珠懵逼地转了转,又趴回去。

小狗是被饿醒的,它去阳台叼着上自己的饭盆回房门口,牙一松,饭盆“当当当”地颠了一小会静下来。

就在小狗举起两只爪子往门上的搭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仰看了眼扑到他腿上的小狗,狗也在看他。

一人一狗四目相视。

“是不是以为开门的是朝简,没想到会是我?”陈仰嘀咕了声,“理解,我也很意外。”

陈仰扭头瞥一眼收拾床单的朝简,一言难尽地叹口气,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他的身体没有半点生涩感。

做完以后,除了腰有一点酸,其他都……

陈仰行动自如地捡起地上的饭盆:“这样也好,不用休息了,晚上还能在睡前来一次。”

小狗咬住陈仰的裤腿,像是在说,我饿了,管管我,先管管我行不行。

“不过他的年纪还小,做多了对身体不好。”陈仰边走边自言自语,“虽然做的时候感觉很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忘了。”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如同吸大麻,神智不清全身颤栗,仿佛飘上了云端,又像是看见了漫天星光。

陈仰的脚步一停,不是吸大麻,他是在吸年轻男孩子的肉体,啧。

.

这个季节温差大,一到晚上,这座城市就被一股股的寒意侵蚀。

阳台的玻璃门被陈仰关上了,餐桌上是没吃完,还有点热的菜,椅背上搭着朝简的蓝色运动外套……家里弥漫着平淡温馨的生活气息。

陈仰跟朝简窝在沙发里,电视开着,他俩都没看。

朝简在敲笔记本,陈仰伸了下脑袋:“你在跟丁小姐聊天啊。”

“嗯。”朝简的声音混在键盘声里,“她要记录花的培育情况,方便她找到亲人以后使用。”

陈仰咽下嘴里的酸甜橘肉想,丁会春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年轻女人,二十岁的通关任务者,她是老巷那间小诊所的老板,手握能让遭受精神创伤的任务者们活过来的熏香,阈值种子,而且她还是任务点第九康复院B区的区长。

“要不是你救了她一命,我们就不会有熏香和种子,”陈仰不禁感到庆幸。

“因果而已。”朝简编辑完信息发过去。

陈仰想想也是,如果丁会春没有得到朝简的救助,一切都会在蝴蝶效应之下发生改变,追论起来没有意义。

朝简把自己的手机给陈仰,让他玩游戏。

“密室逃生的中级版本和高级版本我还没玩。”陈仰心虚地说。

“不玩那个,玩新的。”朝简凑近点开游戏,强硬道,“这个你必须要在年前玩通关。”

陈仰被一片蝌蚪文闪瞎眼:“没有中文版?”

“没有。”朝简将手机放到他手里,“不懂的问我。”

陈仰以为是血腥杀戮风格,没想到进去以后是蓝天白云的背景,人物是个叫seven的女孩子,她拎着篮子在山里采蘑菇,碎花裙摆和她的乌黑长发一起荡出轻盈的弧度。

少女游戏吗?陈仰古怪地往下玩。

几分钟陈仰撇开了手机,睡下的胸口大幅度起伏。

这游戏太恐怖了,比全程玩心跳的密室逃脱要让人崩溃数倍,因为它前半段阳光灿烂岁月静好,后半段突然阴云密布压抑绝望。

陈仰的心理历程是做好了心里防备,发现自己想多了就放松了下来,最后猛然来那么一下的时候,他是没防备的。

seven的头掉下来前,她还在对陈仰笑,那种强大的冲击让他的四肢有短暂的麻痹。

前面有多美好,后面就有多惨烈。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过渡,画面直接就切转了过去,生硬得可怕又残忍。

陈仰喝了几口水继续,他知道朝简在训练他。十有八九是跟最后一关有关。

最后一个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朝简没有多说,陈仰猜是花苞绽开的时候,他只能一边等,一边做准备。

手机忽然发出信息提示音,陈仰把手机递给朝简:“你小舅找你。”

朝简叼住奶片接过手机。

陈仰往沙发里一靠,人有的时候还真得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靳骁长的时候有种见家长的局促慌张。

果不其然,靳骁长是朝简的舅舅。

靳骁是朝简的心理医生,他最清楚朝简的病情和治疗过程,这也是他怨恨陈仰的原因。

站在舅舅的立场,靳骁长不待见也不喜欢陈仰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却还是为了外甥忍下来,更是亲自进任务世界照顾陈仰,监督他做任务,估量他的能力。

外甥的对象重置过,他却抱着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坚决态度,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靳骁长只能咽下那口怨气,伸一把手。

陈仰轻声说:“朝简,你替我跟你小舅说声谢谢。”

“好。”朝简打了几个字就把手机给陈仰,让他继续玩游戏。

陈仰心不在焉:“明天玩吧,今晚就不玩了。”他看着朝简发愣,“我放在床头的那本书是我什么时候买的啊?”

“书是你在一个现实世界的碎片里做任务的时候得到的。”朝简说,“最后一关的时候,你要把书带上。”

陈仰不解:“为什么?”

朝简摸他脖子上的吻痕:“那是现实世界的东西,是你的精神寄托,能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指引你,加强你的信念。”

陈仰的身子一震,所以孙文军总是提醒他看书,是要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都是假的,叫他别忘了回家的路,别迷失。

乔小姐的星座书也是这样的吧。陈仰的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玩具鱼:“03呢?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就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看,该不会跟我有什么渊源吧?它是我在现实世界养的狗?”

朝简道:“你要问它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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