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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说没有。

高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特殊对待了,破天荒头一回胜过那个贾帅,结果就听到他来一句,“帅帅不喜欢蜂蜜。”

“……”

出来没走远,高燃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让高兴看一下。

高兴一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脸上就出来不屑的表情,“是那个贾帅。”

高燃闻言就腾出手接电话,“帅帅,嗯,我到了,刚吃过饭,现在正准备去住的地方。”

贾帅在店里打工,没时间接高燃,“跟你堂弟住在一起?”

“不是。”高燃说,“一室的小公寓,他帮我找的,交通方便,离市局不远。”

贾帅说,“明天去市局报道?”

高燃嗯了声,“对,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聚聚,两年没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变。”

俩人不在一个城市上大学,高燃的时间都贡献给司法那位大兄弟了,极难应付,而贾帅除了忙学业,还要打好几份工,他们见面的机会极少,只是偶尔发个短信,打一通电话。

那种骑着自行车在支巷里拐来拐去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只能怀念。

贾帅的嗓音平淡,“没变,老样子,你呢?”

高燃的脚尖蹭蹭地面,“我也没。”

高兴瞥向打电话的青年,轮廓上的最后一点稚气在两年前就褪光了,别说人了,时间一长,建筑都会变。

车停在小公寓楼底下。

高燃还在跟贾帅通话,来到一个城市,话匣子打开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当初你要当医生的时候,没有查过医校要念几年?”

贾帅说查过,“我选A大,就是冲的本硕博连读。”

高燃啧了声,本硕博连读,八年,才过一半,还有一半,熬着吧,“谈朋友了没有?”

贾帅说,“没时间,你呢?”

高燃也是那个回答,没时间,真没,为了在学校里表现优秀,样样都拿第一,为了能通过招考进市局,毕业进市局实习,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高兴按开安全带,“说完了没?”

高燃跟贾帅结束通话,“我打电话,你在一旁放什么冷气?”

高兴打开车门下车,“你扯谎的样子我看着恶心。”

高燃也下车,手甩上车门,他没否认自己扯谎,而是说,“恶心就别看。”

高兴把包给他,“自己拿。”

高燃下意识摸出烟盒,他垂眼看看,似乎是想起了谁,就又把烟盒塞回兜里,没了抽一根的想法。

小公寓在十一楼,家具齐全,拎包就能入住。

高兴把高燃送到公寓就走,临走时不忘带走蜂蜜,他下午有课,还是专业课,逃不掉。

高燃懒得收拾,行李箱随便丢墙角就趴到床上去了,他没有睡意,趴久了,浑身骨头又酸又痛,却还是不想动弹。

高兴到学校后给高燃打电话,说外卖单子都在茶几的第一个抽屉里面,“别带人回来,我不能接受别人的气味。”

高燃停下揉脑门的动作,“有没有搞错,我带不带人回来,这个你也管?”

“你要是敢把人带回来,我当天就把公寓拆掉。”

高兴挂了。

高燃躺尸半小时,挣扎着坐起来,又放空十来分钟才下床去收拾一大皮箱子行李。

不多时,床头柜上多了两个高达。

高燃没叫外卖,他下楼溜达,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公寓是高兴找的,高燃很满意,虽然他是一成不变的拽样子,内心却很成熟,把事情交给他,会考虑的很周到。

高燃的思绪开始乱飞,每年高兴生日,小叔都会从国外飞回来给他过生日,一年也就那一次。

小婶没露过面,只是不定时给他寄个明信片,算是一个问候,也是一个回答。

高兴卡里的钱多到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物质生活很奢华,一直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跟五年前一样,他还是在用金钱来买关心,就连那些女生对他的感情都不纯碎。

高燃觉得高兴把他当自己那一国的人,得到了他的认可,在公寓看到他的生活物品,一点都不意外。

高兴很缺爱,极度缺乏安全感,别人羡慕他的时候,却不知在被他羡慕着。

高燃能给的都给了,至于给不了的那一部分,自然会有属于高兴的那根肋骨来负责。

帅帅说的对,每个人都有一根肋骨掉落在世界各个角落。

找到了,就会完整。

高燃在烈日下暴晒了将近一小时,成了一条从水里打捞上来的鱼,黑鱼,他的体格长开,不再纤瘦,皮肤深了两个色调,脸部线条也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柔软,白净小生的模样已经离他远去。

好在没有长坏。

高燃摸了下脸,甩掉手上的汗水,躁动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他抬头看天,快点儿到晚上吧,天一亮就是明天了。

夜幕降下来时,高燃盘腿坐在阳台的地上喝啤酒。

高兴来公寓,他没敲门,用的钥匙,坦荡荡的进来,丝毫没有要解释留钥匙这件事。

高燃招招手。

高兴大狗似的在几个房间走一圈,确定没有别人的味道才到阳台。

高燃给他一罐啤酒。

高兴的手指勾起拉环,没拉开,他对酒精没有依赖性,对任何东西都没有,也不允许自己那么做,不然就会玩完。

五年前一不留神有了一个,所以才在爸妈离婚时做了事后每每想起来,都咬牙切齿的选择,今晚还拒绝女生的邀请,跑来这里看神经病把自己灌醉。

管他过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己都过成了一副鬼样子。

高兴觉得自己亏了,亏大了,他冷冷的说,“你喝醉了,我就把你从阳台上扔下去。”

高燃仰头咕噜咕噜喝酒,易拉罐空了就捏扁往旁边一丢,拿起一罐继续。

高兴嘲讽的笑出声,“知道什么叫自寻死路吗?你就是。”

不知道指的是喝酒这件事,还是别的。

高燃没听清。

袋子里的啤酒全部喝完,高燃还是没醉,他的酒量其实不好,五年里练出来的。

高兴看他的脸,像是要哭,“喂!”

高燃用手捂住脸,头埋在膝盖里,嗓音哑哑的,“干嘛?”

高兴站起来踢踢他,“要哭就去卫生间哭,别在阳台上哭,会吓到楼下的过路人。”

高燃说,“哭个屁。”

高兴看青年拿下手,脸上干干的,还真没哭,他敢肯定,要是看见对方的眼睛,一定是红红的。

“你已经过了装可怜的年纪。”

高燃送他一个白眼,“快滚,宿舍要关门了。”

高兴没打算留下来,他就是回来看看这人什么个样子,看完就走,还说明天有一整天的课,不过来了。

“明天我要去市局报道,你来了也见不着我。”

高燃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大少爷,不要再闯红灯了,你的分已经快扣完了,遇到怒路症患者,就让对方先走,别较真。”

高兴换上鞋,“罗里吧嗦的。”

门一关,客厅里静下来,高燃垂头剥橘子,剥一片吃一片,吃完就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高燃草草冲洗完事,他从包里扒出来一个药瓶,里面有一粒药,是最后一粒,一直忍着没吃。

今晚比过去的每一天都要焦虑,不吃不行了。

要是不睡,明天的精神状态肯定很差。

高燃把那粒药倒在手上,他看了半响才将药放进嘴里,喝口水吞下去,做完这个工作就平躺到床上,等着药效发作。

在那之前,高燃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当年那个男人调走,杨志当了队长,五年过去,悬案还是悬案,一个没破,包括2.15碎尸案。

现在的高燃深刻意识到侦破一个案子要多少人,走多少程序,做多少工作,一个直觉就能改动侦查方向。

如果方向错了,所有人的努力都会白费。

高燃搓搓脸,他不会后悔,绝不会!不管是当警察,还是……

快十点时,曹世原的电话打来,没问高燃为什么不来自己这边,而是去了A市,答案很明显,A市有他要见的人。

这通电话只是确定高燃有没有安顿妥当。

高燃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咬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点,不至于乱说话,“都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曹世原好像察觉出了什么,没有闲聊,“下周二我会去A市。”

高燃说,“好啊。”

他已经不是五年的小屁孩了,不会大惊小怪,情绪外露,人总是要长大的,保留一些东西的同时,也改变了一些东西。

第二天一早,高燃就起来了。

他在卫生间的水池边刷牙,不时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模样变了好多,还能认得出来吗?应该认不出来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高燃的眼皮垂下去,他把一口牙膏沫子吐在水池里,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九点二十五分,市局。

封北刚进局里,就被交到刘局办公室,“刘局,找我有什么事?”

刘局说,“来了个新人,你带一下。”

封北毫不犹豫,“不带。”

“真不考虑考虑?”刘局把一份档案丢桌上,“看看,这孩子各方面都很出众,在校期间参与过学校的一起命案,并给出了关键线索,逻辑推理上面已经非常成熟,他还对心理学有研究,是稀缺资源,培养好了,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封北没看档案,“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皮太脆,去现场看到血腥场面,不是哇哇乱叫,就是哇哇乱吐,哭个鼻子还得哄,麻烦。”

“脆太脆,磨一磨就能硬实。”刘局的手在档案上敲点几下,“高材生的心理素质差不了,我建议你亲自带他,这样一来,可以尽快让他参与一线任务,侦查工作当中也能发挥作用,还能提高破案率。”

封北的决定没改,“给小赵带吧。”

刘局说,“你别后悔。”

封北叼根烟在嘴边,“只是带个新人,又不是挑老婆。”

“你亲自带,跟别人带,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谁带跟谁亲。”刘局皱眉,“你不是在戒烟吗?怎么今天又抽起来了?”

“一时兴起。”封北啪嗒按着打火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刘局问道,“A大的案子怎么样了?”

“基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封北说,“上午再跑一趟痕检中心,直接证据拿到手就可以抓人了。”

刘局说,“那正好,让新人跟着走走过程。”

封北懒懒的抬一下眼皮,“行,我会跟小赵说的。”

刘局说他太不上心,难得进来一个优秀人才,不急着收为己用,还爱答不理。

封北笑笑。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人,桌上堆放着有关A大女尸案的相关资料。

高燃给一个女警官添了杯水就坐回去,视线有意无意的往大门方向扫动,他只露出这么一个小动作,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赵四海走过来,手按按高燃的肩膀,“封队一会儿就来了,要是他愿意带你,立功是早晚的事。”

高燃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不自然。

赵四海没捕捉到,这年轻人的档案他看了,封队不会不要,落不到他手上,他就是惦记也没用。

门从外面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新人呢?”

赵四海努努嘴,“喏,那不就是。”

“封队长,你好,我叫高燃。”

高燃站起来,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燃烧的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