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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人不论是被埋在沙子里面,还是被丢到沙漠里,生还的可能都极小,更何况是奄奄一息,受了重伤的人,他们强撑着,只是想给队友收尸。

但现实太残酷了,这个念想都无法实现。

这次调动的警力庞大,不可能这么一直找下去,每天都有命案发生,有人死亡,有人受害,有人等待救援,民众需要他们。

曹世原扯扯干破出血的嗓子,“收队。”

封北瘫坐在沙漠里,整个人一动不动,手腕上有触目惊心的血痕,周围皮|开|肉||绽,皮||肉里有许多沙土。

他被手铐拷过,曹世原亲自拷的。

无论封北怎么挣扎,都没能在那两个小时里甩掉手铐。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人还是没找到。

曹世原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这片沙漠,眼神柔和,“封北,就让高燃在沙漠里待着吧,他不喜欢被约束,沙漠挺适合大的。”

封北的肩膀抖动,他哽咽着流出眼泪,渐渐变成失声痛哭。

曹世原走了几步停下来,他动动破裂的嘴唇,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封北说的,还是高燃。

场景又一次转变,还是那片沙漠,黄沙依旧漫天飞舞,却只有封北一个人,他瘦的不成人样。

沙漠太大,封北拿着一把铁锹,一路走一路挖,饥渴,疲惫以及身体技能的受损远远抵不上绝望的十分之一。

封北的体力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光,他走不动了,铁锹也拿不起来了,想歇会儿,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身体,麻木的迈开脚步往前走,站不住了就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在坚持什么。

突有一股强风刮过,黄沙被卷向空中,封北平静的躺着,等待死亡来临,但他没死,他的意识逐渐清醒,看见了不远处有个黑色的东西。

封北吃力的爬过去,扒开沙子看到里面高度腐烂的尸体,他用力抱住,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了,对不起,是我懦弱,我不敢告诉你,我怕被你拒绝,我错了,对不起,高燃,我喜欢你……”

高燃刚从洗手间回来,就听见床上的男人在哭,不是那种流一两滴眼泪的哭法,是哭的很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动,他愣住了,怎么回事?哭什么啊?

“小北哥?”高燃趴在男人耳朵边喊,“小北哥。”

封北猛地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高燃。

高燃把男人鬓角的眼泪擦掉,“小北哥,你怎么哭了啊,又做噩梦了吗?”

封北还是怔怔的看着高燃。

高燃转身,手被抓住,他眨眼睛,“我去把门关上。”

手上的力道不但没送,反而收紧,高燃蹙蹙眉心,“小北哥,你……”

封北起身抱紧高燃,唇颤抖着胡乱亲在他的脸上,眼角一片湿热。

高燃呆愣过后就反手去抱男人,任由他粗鲁的对自己又|亲|又||咬。

不过,在封北要弄高燃时,他及时制止了,“这是医院。”

封北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高燃,眼神复杂,他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似是太过激动,又像是太过紧张。

高燃心头一震,封北找回了那段缺失的记忆,他想起来了,那段记忆不好,很悲痛,所以他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忘掉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本能。

高燃确定封北选择遗忘的那段记忆跟他有关,对方的眼睛里写着。

敲门声突然响起,之后是护士清亮的声音。

高燃要起来,腰上的手掌却没拿走,他看看男人一副丢魂的样子,低声喊道,“小北哥。”

封北的呼吸一顿,放在青年腰上的手慢慢撤离。

护士进来检查,封北一眼不眨的盯着高燃,目光专注且深情。

饶是天天同床共枕,早就发生亲密关系的高燃都有些不好意思,脸皮发热,耳根子红了。

“死者张莉,性别女,三十四岁,全职太太,经过初步检验,死者阴|||dao有严重挫伤,承受过暴|力性||侵||lj,小腿被削||肉,死因是头部遭过重击,死亡时间是……”

赵四海汇报调查的结果,“封队,由于死者不在职场多年,没有朋友圈,几乎跟社会脱节,每天只是在家带孩子,她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一调查,嫌疑人就基本锁定了,是她丈夫在外养的小三□□,挺可怕的女人,我听到的时候都打了个冷战。”

“从现场来看,凶手应该是想削掉死者身上的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事,只削了小腿上的一点就匆忙走了。”

赵四海难以置信的啧啧,“小三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原配跟她丈夫离婚,原配不同意,小三流产,认为是原配害了自己的孩子,就拿原配丈夫的钱买凶杀原配,还让她遭受那么残忍的对待,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封队?”

“嗯?”封北后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眉间爬满疲意,“既然嫌疑人已经锁定了,就尽快抓捕提审。”

赵四海应声,“已经有线索了,不出意外,这两天就能逮住。”

他看着面容苍白的封队,嘴皮子动动,想问一个大家伙都想问的问题,当时在现场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恐惧,是透过尸体回忆起了什么?能回忆起什么呢?

封北点根烟抽了两口,“小赵,高燃呢?”

赵四海回过神来,“在外头写报告。”

封北揉揉额头,“喊他进来。”

不多时,高燃进来。

封北隔着烟雾看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光越发深邃,他掐了烟,语调低柔,“你是要我亲口告诉你,还是?”

“别亲口告诉我,”高燃说,“你写本子上吧,我可以当故事看。”

封北顺他的意,“好。”

高燃没等多久,就从封北手里接过记事本,他找个地儿坐下来,正准备翻开就听到封北说,“我找刘局想办法联系了曹老爷子,老爷子知道不少事,听完我说的,就帮我找到了曹世原。”

封北丢过去一个纸袋子,“这是曹世原给你的东西。”

高燃把袋子打开,里面有一把钥匙,一封信。

曹世原丢了所有联系方式,显然是想跟认识的人和事告别,换一种活法,没想到封北还能找到他。

“以后找不到了,”封北扯扯唇角,“我也不想找他,我跟他的为人处事方式截然不同,成不了朋友,也做不成敌人,各走各的好。”

高燃先看的信,曹世原把小镇上的那套房子留给他了,说本来就是按照他以前的家设计的。

把信放到一边,高燃翻开记事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没有漏掉一处,哪怕是标点符号。

看完三遍后,高燃闭上眼睛,心情难以平复。

高燃二十六岁那年执行任务遇害,那时候封北跟曹世原三十五岁,一个是他的队长,一个是他的学长。

封北穿行沙漠找到高燃的尸体,曹世原出现时,封北已经活活渴死,成了一具干尸,怀里还抱着高燃。

曹世原带着两具尸体返程的途中发生事故,车毁人亡。

等到曹世原醒来,他已经回到了二十五年前,正好十岁,而那时封北也是十岁,高燃一岁。

天意弄人,高燃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回到二十五年前那个时间点的平行世界,他在那个世界过了十七年才回来。

这里是他的家,他回家了。

封北跟高燃都忘记了上辈子的事,只有曹世原一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曹世原找到高燃,认出熟悉的灵魂,他想做一些改变,却又怕动了命运轨迹,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有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如果重来一次,再去经历当时的情况,曹世原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会顾全大局,放弃高燃。

正因为如此,曹世原才会抓住老天爷施舍的机会,提心吊胆的守着高燃。

他甚至想把高燃带走,不让对方当警察,但那个转折点不能动。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矛盾,纠结,愧疚,痛苦,焦虑,期盼,这些年曹世原一直处在复杂的情绪里面。

曹世原小心谨慎,自以为走对的那步棋却走错了,他为高燃铺了一条路,一路平坦。

高燃没走,还是走向了封北的世界。

唯一庆幸的是,人生重来一次,一样又不一样。

曹世原用五年的时间说服自己向命运低头,他从高燃以后的人生里抽||离,由封北接手。

高燃合上记事本,想哭又想笑。

人生从头来过,一切都还来得及,遗憾不再是遗憾,已经如愿。

这是多大的幸运啊。

封北把高燃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别哭啊。”

听的人没哭,说话的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