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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发怒了,把我们的命都拿走了,那就亏的大了!

澔伏最终还是停在莫千秋的脸颊边,仅一线之隔。

“问仙台之战,你败给了我,被天下人指责说你轻薄我的师妹,又说你行事乖张,心术不正。我知道这些都是偏见,也知道那一日我即便输给了你,天下也会说我让你,还会说你蛊惑了西渊的掌剑,你仍旧会被天下妄议。”

莫千秋护着路小蝉,再次后退。

“我知道你为难。”

“你知道我为难,为什么却不再见我!”

澔伏原本落寞的声音陡然扬起,那是一种恨意。

莫千秋扯起嘴角,冷然反问:“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见你吗?”

“是因为我的师妹淳宁君吧?一切的起因都是她用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你,对吧?”

莫千秋沉默不语,却能坦荡地看着澔伏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

澔伏咬牙切齿道:“我带着重伤的师父回西渊,淳宁君迫不及待来接我。我本来以为,浴血归来会见到的人是你!但是你没有来!哪怕你知道我这一役也许会寂灭,你由始至终没有来见我一面!”

路小蝉惊讶了,他在莫千秋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我记得……你有御剑赶往无意境天的啊!只是你没来得及……”

莫千秋还是没有说话,摁了一下路小蝉的脑袋。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莫千秋的声音依旧很冷。

“哈哈哈哈!哈哈哈!”澔伏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苍凉,不知道是嘲笑世事无常,还是嘲笑他自己。

“淳宁君问我,千秋殿主有没有上无意境天?莫千秋那个混蛋有没有死?”

澔伏的双眼里满是恨意,他扣住自己的胸口说:“她害得我要当众伤害我最在意的人!我劫后余生,她还要当着我的面言语践踏!我要她的性命!”

那个瞬间,路小蝉从澔伏的身体里看到了另一个黑色的疯狂而充满杀意的影子,它在嘶吼,在挣扎,要控制澔伏的身体,杀尽天下想杀之人!

是……是魔君戮厉吗……

难道说这才是魔君戮厉的本尊,原来一直都在西渊剑宗澔伏的体内。

剑宗入魔,绝非一天两天,他这具身体几乎就快完全属于魔君戮厉了!

“你该不会是杀了淳宁君了吧?我很久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选拔掌剑这么大一件事,她身为你的师妹,也没见她列席。”

“你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当日我本想要了她的性命,谁知道我师父拼尽最后的力气也要救她。如果不是师父纵容,淳宁君怎么会有胆子来诬陷你?所以我就当着师父的面,一剑一剑,以灵气划开了她的脸!”

路小蝉听了,只觉得不寒而栗。

被灵气划开的伤口,除非自己的修为高过对方,否则伤口将难以愈合。

澔伏当年的修为远在淳宁君之上,淳宁君的脸永远没有愈合之日,只会溃烂的越来越厉害。

他听说过澔伏的名声,虽然墨守成规不思变通,但却端方正直,是剑门中少有的君子。

可……可为什么戾气会如此深重?

“所以……上一任西渊剑宗,不是被入魔的泱苍重创而死,是被你气死的。”莫千秋开口道。

“对啊!他出剑想要阻止我,但是剑气只是擦过了我的脸,却刺中了淳宁君!哈哈哈哈”

澔伏仰面大笑。

上一任西渊剑宗的剑气,就是澔伏右脸被毁的原由。

后面的事情,不用澔伏开口说,路小蝉和莫千秋也能猜到了。

澔伏回了西渊之后发生了什么,只需要说西渊剑宗在仙魔之战中耗尽了精元,在回来的途中寂灭即可。

他顺其自然承继了剑宗之位,淳宁君也死了,再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要说澔伏是什么时候入魔的,大约可以追溯到无意境天之上。

他亲眼见识过泱苍的“问天”剑阵,感受到了无意剑海入阵的撼天杀气,又在精力憔悴身心受创之时,被淳宁君所激怒。他的杀心引来了魔君戮厉,没能经受得起魔君的诱惑,放纵了自己,就此入魔。

“当我还是西渊的掌剑时,人人都说我是以后的西渊剑宗,所以我必须正直果断,为西渊剑门之表率!所以众人说我的心上人是轻狂之徒,我就要惩治他!众人说我的心上人对西渊不敬,我就要驱逐他!我对自己说,有朝一日坐上了西渊剑宗之位,我必叫他们一一血偿!”

“所以你便引了魔都的邪气,将重峦宫变成了炼魂鼎。西渊掌剑选拔只是诱饵,能进入重峦宫的修为都不弱。可进来了,就入了炼魂鼎了!”莫千秋握紧了拳头。

澔伏浅笑着看着他:“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我不是让肇澜把你引出来了吗?我炼化了谁,也舍不得炼化你啊。但是你身后之人,我非要他性命不可!他的丹元里面是混沌的业火!”

莫千秋横剑相抗,冷声道:“你要他的性命,除非我死——”

澔伏忽然掐住了莫千秋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笑了起来。

“千秋,这里没有生灵,你是要借自己的生魂来救他吗?你若是身死了,抽了自己的精魂,又有何用?”

莫千秋的手仍旧没有放下自己的剑,只是冷冷盯着澔伏。

澔伏也直落落地看着莫千秋,神色一点一点冷郁起来:“你不屑我。”

“对,我不屑。”莫千秋回答。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句假话不说,连回避都懒得。哪怕得罪天下人,也要做自己。一千三百年前,是你向淳宁君下的战帖。一千三百年后的今日,我向你下战帖。不需要问仙台,也不需要众人观战!只要离澈君一人看见!”

澔伏将莫千秋扔了出去,路小蝉赶紧接住了他。

莫千秋低声道:“你快走,我来拖住他。”

“走个屁!他就是要我看着你被他杀了!”

路小蝉看向澔伏,高声道:“人要活着明白,死也要死个明白!你倒是说说,我路小蝉怎么招惹你了!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莫千秋,不就是要让我难过吗?”

“因为他把你呼出的那一口气息贴身带着!”

澔伏上前,一道剑阵把路小蝉和莫千秋震出去老远。

还好无痕剑护住,剑阵在瞬间催发,不然路小蝉就要抱着莫千秋灰飞烟灭了!

“要死,我也不想和你死一起啊!”

路小蝉握剑的手指缝间都是血溢出来。

他果然需要好的剑柄来缓解灵震。

“因为他赶往无意境天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救你!”

澔伏又是一道剑阵冲击而来,路小蝉再度结阵抵御,这一回,他的手腕都快被震裂了!

“因为他为你的寂灭而落泪,却不愿再见我一眼!”

澔伏的重枭剑力摧而至,路小蝉将太凌真渊推了出去,大水入阵,垣泽剑阵张开,却没有与重枭剑阵硬碰硬,而是附着了上去,仿佛汪洋大海承接了山石崩毁的威力,巨大的灵压让路小蝉和莫千秋都抬起胳膊挡在面前。

“闹了半天!你就是在羡慕嫉妒恨!”路小蝉嚷嚷了起来,他拎了一把莫千秋的衣领,高声道,“徒儿——教训一下这个疯子!应了他的战帖!我要亲眼看着,西渊剑宗就是入了魔,也不是你莫千秋的对手!”

“你疯了?”莫千秋拽住了路小蝉,瞪大了眼睛。

“没疯。谁说无望之地,你就无势可借?”

路小蝉拍了拍莫千秋的肩膀。

“我借什么?以我的修为,还借不了澔伏的精魂!你还亲眼看?看我被他打到灰飞烟灭吗?”

“你给我转过身去。”路小蝉说。

“转过身去?”莫千秋转过身,后脑勺立刻就被路小蝉给敲了一下。

“你怎么那么笨?那么那么笨?我不是大活人吗?”

路小蝉一说,莫千秋双眼一怔,一把扣住了路小蝉的肩膀。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就是借我自己的精魂,也不会用你的!”

澔伏低下头来,阴邪地笑了:“对啊,因为在莫千秋看来,你的性命比他自己的还要重要。如果借了你的精魂,却又被我破了剑阵,你的精魂就毁了,你的人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他如何舍得?”

路小蝉瞥了莫千秋一眼,莫千秋冷声道:“还不滚?谁要你随便替我应战?”

“澔伏入魔,是因为你会为我伤怀,却可以对他至死不复相见。那么今日之战,就不只是你和澔伏之战。莫千秋,我信你。”路小蝉道。

“你信我?信我什么?澔伏是大势第一重天的修为,而我不过借势而已。”

“那就借我的精魂,入大势吧。”路小蝉道。

“你说什么?”

“我心甘情愿借精魂给你。莫千秋,无论千年万载,你与我并肩一战,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以精魂护你,你冲大势之境来救我,敢还是不敢?”

“你不怕永远醒不过来吗?”莫千秋问。

“怕。因为我还想见到我的无隙哥哥。可你是莫千秋啊!让舍生忘死的又何止一个情字,还有义!若你对我心怀大义,就一定要灭了澔伏体内的戮厉!”

莫千秋闭上了眼睛,他忽然又想起了他御剑直上无意境天,眼睁睁看着离澈被业火焚身,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他第一次流泪,第一次觉得自己所信赖的,所在乎的,所有的欢愉和洒脱,也被混沌的业火焚烧殆尽了。

一千三百多年,他唇上带着笑,但心没有再笑过。

我也心有执念。

因为从前的我能力微末,你飞的太高太远了,我救不了你。

这一次,你就在我的身边,我要救你。

“澔伏,今日我与你一战!无论生死,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莫千秋手握千秋剑,手腕一个环转,指剑抵着剑尖。

他的心如磐石,不可斗转。

“千秋,那就再痛一次吧。”澔伏露出了狠厉的表情。

重枭剑阵平地而起,山川地脉的大势尽皆涌入阵中。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就连重峦宫都在剧烈地震颤着,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千秋吸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路小蝉,笑道:“怕了没?”

重枭剑阵不断凝结,铺天盖地,几乎要横穿整个西渊地裂。

“我怕——怕你又掉眼泪啊,大傻瓜!”

千秋剑一挥,路小蝉只觉得自己的魂魄正从体内离开,但却并不痛苦,相反千秋剑没有杀气,它悲悯万物,心有守护之念。

其实千秋剑借万物精魂,反过来也是万物借千秋剑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