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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谢郬一连喝了四碗冰镇乌梅汤导致脾胃不调, 让高瑨误以为谢郬怀孕而闹出乌龙后,高瑨发布了一道圣旨:

皇后脾虚,禁饮冰一月。

这道圣旨看起来像是对谢郬下的,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皇后违反了圣旨,最后受罚的绝对不可能是皇后, 而是纵容皇后犯错的人。

下圣旨给皇后就是个套路,并非为了约束皇后娘娘, 而是为了警告阖宫上下用的。

道理大家都懂。

于是, 谢郬接连好几天——全年中最热的几天, 一点冰镇的东西都没吃着, 就连喝水都要喝现凉带点温的。

夏天不让吃冰,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道圣旨下来之后的第五天, 谢郬终于受不了了,在高瑨早起上朝去之后,她就破天荒早起, 把自己收拾收拾,重操旧业——溜出宫去了, 赶在高玥入宫之前, 在朔王府外拦住了他。

看到穿着男装, 粘着小胡子的谢郬时, 高玥愣了好一会儿, 正要问‘阁下是谁’的时候, 谢郬开口:

“是我。”

高玥恍然大悟, 然后惊愕:“你怎么出来了?”

谢郬并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受不了宫里不人道的规定才溜出来的,两手一摊,说道:

“你皇叔说, 让我不要成天都在宫里教你,偶尔也要带你见见外面的世界,教你一点别的东西。”

高玥:……

“比如?”

高玥不太明白这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世界,除了武功她还想教自己什么。

谢郬指了指自己:

“比如,这外面的世界该如何生存,比如你什么时候能像我和皇叔一样,无视禁军防守,随心所欲出入宫廷。”

高玥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经过这大半年的练武,人结实了,看着也不像刚回礼朝时那样畏缩,他盯着谢郬看了一会儿后,想起这两天东泰殿中都有专门的宫人看着不让她饮冰的事。

“你其实是偷跑出来的吧?”高玥当面揭穿道。

谢郬老脸一红,就说小孩儿不能太聪明,真是太讨厌了。

“咳咳。”干咳两声试图挽尊:“那什么……我,本来,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放放风。”

高玥失笑:

“放风?你把当……”‘皇后’两个字没敢说出来,直接忽略:“当坐牢了不成?”

谢郬指着高玥,脸色一变,冷道:“警告你别这么说啊。”

“呃?”高玥被她吓住,谢郬正色纠正:“我最多是陪牢。你叔才是真坐牢!”

高玥:……

行吧,天下都是你们夫妻俩的,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谢郬一把将高玥拉到身边,推着他往朱雀街的方向走,边走边说:

“没跟你开玩笑,当皇帝太辛苦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眼睛一睁就有堆积如山的奏折要批……想当初我刚认识你叔的时候,他刚当皇帝,那时候的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美男子,如今不过当了几年皇帝,都有白头发了……”

高玥被谢郬从后面推着走,不知道她出宫来想干什么,但就凭她这么实诚的对自己讲述当皇帝如何如何艰辛,高玥就能判断出他这位皇婶的兴趣爱好不会太高雅。

果然,谢郬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把高玥给推进了月樊茶楼,这座茶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不过这座茶楼闻名于京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茶,而是因为杂。

这茶楼的经营范围包括喝茶但不仅限于喝茶。

人们来这里除了喝茶之外还能听曲儿、点唱、品酒、对诗、斗词,若是有旌旗坊的胡姬来讨生活,茶楼老板也接待,给钱让胡姬献舞,于是茶楼里的客人们不用去旌旗坊就能欣赏到异域风情。

久而久之,这里就吸引了大量的人气,不能说三教九流吧,但鱼龙混杂是肯定的,就这里大白天能听姑娘唱曲儿这件事来说,正经人家的夫人都不会允许自家男人和儿子到这里来混日子的。

但谢郬带着高玥来了。

怕高玥这个好孩子抵触这地方,谢郬在进门前主动对他劝说道:

“我跟你说,人千万不能固步自封,什么人都得见,什么饭都能吃,身份没有贵贱,人心才有。走,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高玥已经忘了今天是第几次无语了。

抬头看了一眼月樊茶楼的招牌,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里面嘈杂的人声了,突然觉得皇叔娶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茶楼很大,他们很快就在大堂内找到了座位,谢郬对茶楼的点心和茶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他们茶楼特供的凉糕、冰粉这些东西十分热衷。

高玥劝道:“少吃点凉的。”

谢郬啧了一声:“刚和你说人不能被约束住,要什么饭都能吃,凉的怎么了,大夏天吃点凉的,多正常。”

于是,谢郬豪气的点了好几道凉菜,外加两份甜蜜蜜的冰粉……看得高玥心慌慌却又无可奈何。

等了一会儿,谢郬要的所有东西全都摆上了桌,正要开吃的时候,忽然茶楼门口进来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差。

茶楼打开门做生意,最怕的除了强盗之外,就属无端端上门的官差了。

客人们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那队官差在茶楼大堂内环顾一圈后,目光立刻锁定某一桌。

那些官差带头的人谢郬认识——符延东!

她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脸给遮了起来,心中哀嚎,不会这么寸吧,刚出宫就被逮回去吗?禁军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心里正嘀咕着,符延东就带着两队来到谢郬他们这桌。

他的目光在高玥脸上巡梭片刻,又看向了坐在高玥对面,趴在桌上不敢露面的人,鬼鬼祟祟,惹人怀疑。

符延东对身后官差使了个眼色,两个官差就站到谢郬身后,以防万一,把这人可能逃走的路先堵上。

周围的客人纷纷猜测这么多官差来抓的肯定不是什么蟊贼,至少得是飞天大盗什么的吧。

谢郬一看实在没法躲了,只能抬头看向符延东,问道:

“符大人,不必做得这么绝吧。”

找到谢郬就算了,还把她可能会跑的路给堵了,谢郬能说什么?好在谢苒没跟他谈,这么龟毛的人当她妹夫,谢郬想想就头疼。

符延东这才认出是谢郬,意外的同时,赶忙退后要行礼,被谢郬拦住:

“行了行了。你们是来抓我的吗?不是我说,你们大理寺是不是有点太闲了,我这……”

谢郬的话没说完就被符延东打断:

“谢……郎君,我们并非来抓您的。”

谢郬愣住:“不抓我?那你们围着我干嘛?该抓谁抓谁去,我这吃饭呢。吓我一跳!”

旁边一队看着像是京兆府官差的头头不认识谢郬,指着高玥说:

“我们是来抓他的。”

刚端起冰粉碗的谢郬:……

往符延东看去一眼求证,符延东点了点头,谢郬又看向高玥,高玥则是一脸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大理寺。

大理寺卿孙大人和京兆尹罗大人在堂上等候,他们昨天一夜没睡,因为京中出了一桩大案,寿康伯世子吴守志昨夜被人杀死在城南烟花巷中,寿康伯是两朝元老,先帝时就曾兼任刑部尚书,如今虽然刑部尚书换了人,但寿康伯在刑部的声望仍在。

谁能想到他今年年初刚刚为嫡妻所出的次子请封完世子,还没到年,世子就被人给杀了。

寿康伯当天晚上就把儿子的尸体抬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大晚上的被从温柔乡里挖了出来,把京兆尹罗杰也传唤过来,两边通力一番调查,把当天晚上吴守志去过的地方统统调查了一遍,发现一个线索就是,昨天晚上吴守志与朔王高玥在安乐坊中发生过冲突,朔王被吴守志当众打了一个巴掌后,两人发生过肢体冲突。

当天夜里吴守志死在城南烟花巷,也就是说,高玥是他死之前发生冲突的最后一个人,所以大理寺和京兆府把疑点首先凝聚到了高玥身上。

而不巧的是,符延东奉命去朔王府找朔王的时候得知,他与朋友去了朱雀街附近,一番查探后才找寻过来。

高玥成了杀人嫌疑人,谢郬总不能放任不管,于是便与他一同跟符延东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见符延东出去一趟抓了两个人来,正要询问高玥身边那小胡子是谁的时候,京兆尹罗大人看着谢郬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认识谢郬。第一回 见谢郬的时候罗大人有眼无珠,把她和高瑨一起抓进了京兆府,后来他又被高瑨拎去了西大营中,主持西大营卖花女一案,罗大人见过谢郬穿男装的样子。

当即要跪,谢郬赶忙摆手:“行了行了。”

说完,谢郬直接在大理寺的审讯大堂中找了个座位,大理寺卿孙大人不知她的身份,正要斥责,符延东在他耳旁说了句话,孙大人顿时惊愕万分的看向谢郬,膝盖将软不软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跪下请安。

“得了吧。你们都派官差随随便便把一个王爷提过来审讯了,这会儿跟我假模假式的多什么礼?直接说事儿,说完了朔王还要跟我回去练武呢。”谢郬不耐烦的斥道。

这些话让大理寺卿和京兆尹两人双双低头肃手而立。

因为按照规矩,大理寺和京兆尹确实没有资格传唤一个正儿八经有封号的王爷,可这位王爷的身份特殊,说他是王爷,却并不那么名正言顺,这才敢命人直接去拿来询问。

而高玥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是王爷不假,可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人真心认可他王爷的身份呢?

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个运气好,踩着先太子府的门登上云霄的人。

被传唤来大理寺,高玥其实很紧张,因为大理寺和京兆府同时找他,必然是发生了大事,但他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所以从进入大理寺开始,他心中就很忐忑。

直到谢郬开口怼了大理寺卿几句,高玥心里才莫名有了底气。

大理寺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京兆尹也没好到哪里去,可人已经带回来了,现在放回去也太刻意,只能硬着头皮说事。

便由符延东开口讲述寿康伯世子吴守志昨夜死去,及他死前跟高玥发生过冲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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