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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东西?”

平常御书房茶水间给贡的都是雀舌之类,怎么今儿换成了这种?

送茶的宫人面露难色,指了指东侧的郑阁老,小声回道:

“这茶……是郑阁老请国公喝的。”

韩凤平一听,啪的盖上茶盖,对郑阁老那边问道:

“阁老,您这请的什么茶,又苦又涩的!”

韩凤平把茶杯往送茶的宫人托盘上一放,要了杯清水,宫人赶紧去拿,韩凤平把宣武侯手边的茶盖子揭开看了看,跟他刚才喝的茶一个色儿,满满的,宣武侯估计一口没喝。

看向汝阳侯,汝阳侯也把自己的茶盖揭开,让韩凤平看,看来他们这边上的都是一样的茶。

那边郑阁老端起手边茶杯,神色如常的喝了一口:

“苦芥茶。国公喝不惯吗?”

郑阁老喝这苦芥茶喝了一辈子,早习惯那股子又苦又涩的味道,可让一个没喝惯的人喝,那可就跟折磨没什么两样了。

韩凤平接过宫人递来的清水喝了一口,嘴里的苦味才稍稍消淡:

“这口味也就阁老您受得了。”

郑阁老从容放下杯子,咂摸一口苦滋味:

“如今灾民围城,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咱们身为朝廷官员,理当为民请命,与民同苦,尔等这些勋贵世家,更该体察民情,可你们却连一杯苦芥茶都喝不下,又何谈能苦民之苦,痛民之痛呢?”

要说这勋贵和清流的梁子早就结下,而本朝将这两拨势力的梁子推到最高点的事情,该当就是两年前卫国公府杀出了韩霁这匹黑马,把两位阁老的得意门生给生生压了下去,名落孙山。

那是勋贵最露脸的一次,因为这新科状元向来都是被清流那边的门生垄断,韩霁算是打破了这个定律。

韩霁考中状元的那阵子,满朝勋贵都觉得非常长脸,虽说新科状元的老子不太靠谱,但新科状元很靠谱啊。

从那之后,清流们就再也不能在勋贵们面前嘲笑他们这些世家专出纨绔子弟了,梁子可不就越结越深。

韩凤平被郑阁老这话说得简直想笑:

“照阁老这么说,我们喝了你这苦死人的茶,那围在城外的灾民就能好过了?”

郑阁老冷哼一声:

“反正是指望不上你们了。”

奉国公一拍桌子:“老匹夫,你什么意思?不就交了一万斤粮食吗?就敢这般折辱于我等。”

清流之最的杜首辅闻言,反唇相讥:

“不就一万斤?你们这些国公府,侯府倒是也能凑出个一万斤来啊。可不许私下叫人去买。你们能做什么呀?”

奉国公那么高傲一个人啊,就那么生生被一万斤粮食给压得直不起腰,支吾了半天,愣是啥也没说出来。

“国之有难,指望你们这些勋贵们为百姓出头,简直是笑话!一个元家、一个薛家,沽名钓誉,筹募善款,中饱私囊,这还不够你们丢人的?”

郑阁老祭出了必杀技。

元家和薛家两位老夫人所管的积善堂和济世堂如今已经被证明就是个恶意敛财的空壳子。

以这两位老夫人在勋贵圈子里的地位,罪名一旦成立,可就是整个勋贵圈中难以消除的污点,往后不知多少年,要被清流圈的人拎出来讽刺鞭尸,再难抬头。

果然,刚才还有信心为了勋贵尊严一战的奉国公,直接被怼自闭,干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实际上,在元家和薛家老夫人贪墨这件事上,勋贵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他们这些勋贵人家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每年不知道要砸多少钱在她们那个什么积善堂和济世堂里,到头来一场空不说,还被泼了一身污水!

何苦来哉。

韩凤平见奉国公被气得自闭,不忿道:

“阁老们何必这般说话,我们这几天也在努力筹集粮食,我们……”

“你们筹集粮食?怕不是又要中饱私囊了吧。”

不等韩凤平说完,清流大人们就开始冷嘲热讽,韩凤平拍案而起,宣武侯以为他要动手,赶忙抱住他:

“国公息怒,息怒。都是老人家了,经不起的。”

韩凤平一头雾水,经不起什么呀?难不成以为他会动手打人不成?

茶水间里正僵持不下,外头传来宫人的声音:

“官家请诸位大人御书房议事。”

官家午休好了,这就开始传召。所有大臣纷纷起身,整理仪表。

杜阁老和郑阁老打头,昂首阔步的走出去,一众清流大臣们也纷纷追随,以奉国公为首的勋贵们一个个如吃了败仗般抬不起头。

倒也不是怕了那帮清流的老头子,主要是一会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官家。

因为官家一定会问他们筹集粮食如何了,可不能上街买,每家每户的存粮其实都是有限的,总不能把自己家里人的口粮全省下来救济灾民吧。

他们那杯水车薪能救什么呀!

想到这里,勋贵们的头就埋得更低了……除了韩凤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