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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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福的心中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个地方,一个他刚刚出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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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佛诞,往年这日安氏都会到白马寺中上香,今年也不例外。
而今年陪同的责任就落在了林悠身上。
林悠、安氏和韩氏一同坐在马车里,窦勤已经改名为韩勤,则跟卢霆他们一同骑马。
很快就到了白马寺山脚下。
今天是佛诞,来这里上香的人还挺多,光是山脚下就停了好些个马车。
白马寺上山只有青石台阶,让信徒走上山方能显出对佛祖的敬意。
林悠扶着安氏,韩勤扶着韩氏,卢霆等护卫在后方随行,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上山去。
安氏毕竟年纪有点大,走了没多久腿脚就有些累,好在白马寺上山这一路建造了不少凉亭,专供年岁大的一些香客们歇脚。
看见前面有座凉亭,林悠让两个小护卫率先跑上去找几个空座,等到安氏慢慢爬到凉亭处时就能立刻坐下。
他们来的挺巧,之前坐在凉亭里的一拨人刚歇完脚继续爬去了,多出了几个空位。
凉亭里还有两处人在,一处像是一家五口,有说有笑;另一处是在角落,看衣着打扮像是一对母子,母亲戴着帷帽,儿子静坐在侧,眉峰聚拢,心情欠佳的样子。
林悠扶着安氏坐下,忽然角落里坐着的那儿子忽然大喝一声:
“随你随你随你,说了你又不听!”
声音之大,让凉亭中歇脚的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他们。
安氏和韩氏对望一眼,心道:这孩子怎可如此暴躁对母亲说话。
所谓子女孝顺,一个‘孝’字固然重要,但那个‘顺’字才是关键,不说让子女事事顺从母亲,但至少不该当众对母亲呼喝吧。
安氏对韩氏摇了摇头,原本是不管那对母女了,可没想到那儿子还不依不饶的跟母亲吵了起来。
“你又哭,又哭!我又没说什么,你别总是这样嘛。”儿子语气有些暴躁。
安氏最烦看见这种不懂事的孩子,可也不能倚老卖老,这凉亭也不是国公府的凉亭,大家都是在凉亭中歇脚的香客,她自然不能随意出口叱责那孩子。
那母亲躲在帷帽中抽泣的声音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那儿子听得不耐烦了,猛地起身:
“你要哭自己哭个够!我去外面!”
说完便要走,被那母亲拉住衣袖,带着哭腔哀求:“大郎别走!”
那儿子委实不耐烦,回身想要从母亲手里抢回自己的衣袖,谁知动作大了些,他母亲本身也没有坐稳,居然被他拉得跌坐到地上。
就摔在林悠旁边,林悠赶忙过去扶了一把,那家儿子见母亲摔倒了,也赶忙过来,向林悠道谢后,接过母亲,扶着坐到角落去,那母亲看起来右脚仿佛有伤,走得不是很利索。
凉亭中的那一家人休息够了就继续往山上爬,凉亭中一时就剩下韩家一行和那对母子在。
那儿子把母亲扶着坐下后,就一个人靠着凉亭柱子生闷气,他母亲则低着头一边揉脚一边将手伸入帷帽中擦拭。
安氏看着那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说道:
“母亲身体不好,做人儿女的该多体谅,年轻人你这态度可不应该啊。”
那对母子往安氏看去,那儿子被路人当面叱责,整张脸都红透了,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于是脸越来越红,负气般垂下,当没听见。
那母亲却很心疼儿子,为他解释道:
“多谢老夫人提醒,他对我挺好的。”
安氏叹息:“唉,为人父母虽爱子,却也不可纵子,有一是一,该如何便是如何,若是你一味纵容偏帮,最后只会纵得他无法无天。”
带帷帽的母亲惭愧低下了头,她儿子见母亲也被说了,心有不忿,对安氏怼道:
“这位老夫人与我们萍水相逢,何必说这些话来叫人心堵,休息够了就上你们的山去吧。”
安氏见他不思悔改,还脾气火爆说出这些无礼之言,气道:
“你这小儿,当真欠管教!”安氏对卢霆道:“将他拿到我面前,今日须得教教他何为尊重。”
卢霆领命立刻动手,捏住那小子脖颈就往老夫人身边押去,他兀自挣扎,可年纪尚小,又未学过功夫,哪里能从卢霆手底下脱身,愤然骂道:
“你们这些土匪强盗,放开我!”
他母亲也惊了,赶忙上来救自己的孩儿:“你,你们放开他。”
几人推攮间,力量最弱的母亲受了连累,被甩倒在地,头上的帷帽歪在一边,让安氏等瞧见了她的脸。
那张脸上五官没什么特别,就是个眉心紧锁,略带苦相的中年妇人,不施粉黛,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眼角和鼻梁上的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原来这位母亲不是因为矜持才戴帷帽,而是因为脸上有伤。林悠心想,而且虽然只瞥了一眼,但她可以肯定,那妇人脸上的伤绝不是先天自带,而是后天形成,就是被打的。
安氏惊疑片刻就认出了她:
“你是……寿光公主?”
那妇人来不及站起来,维持坐在地上的动作就手忙脚乱整理帷帽,他儿子也吓坏了,奋力从愣住的卢霆手中脱身,弯下腰去扶他的母亲。
“没事吧?”他问。
那妇人连连摇头,低声说道:“我,我们走吧。”
安氏却叫卢霆拦住她,来到似乎有些不安的妇人身前,语气笃定道:
“是……茗丫头吗?”
寿光公主姓赵名茗。
林悠的目光也紧紧盯着她,若她是寿光公主赵茗的话,脸上有伤倒是能对上!
“我,我不是。老夫人认错人了。”那妇人在帷帽中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安氏见过她的脸,再听她的声音就更加确定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说道:
“老太婆虽然老眼昏花,却还不至于认错人!茗丫头,我是你韩家婶婶啊。你与元家二郎成亲时,我还当过你的全福人。”
“不不不,老夫人认错人了。”那妇人有些惊慌,拉着儿子衣袖说:“晨哥儿,咱们走。请老夫人放行。”
安氏还想再说什么,被林悠阻止,林悠说:
“让她们走吧,老夫人定是认错了人。夫人、郎君见谅。”
卢霆看了一眼安氏,见她没有阻止,便叫护卫让开了路,那母子相护扶持着往山上去。
安氏的目光一直追着他们,直到看不见。
林悠喊她:“祖母别看了,都走远了。”
安氏埋怨:“啧,你就这么让人走了,真当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不成?”
林悠扶着她坐下,哄道:“您火眼晶晶,精的跟那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猴子似的,哪会老眼昏花呀。”
安氏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去去去。”
林悠看向那对母子消失的方向,说:
“我是见那夫人确实有难言之隐,谁落魄的时候愿意被认识的人瞧见啊。您是好意关心不假,可也得顾及人家尴尬不尴尬呀。”
安氏说:“茗丫头是公主!谁落魄她也不会落魄。”
林悠指了指自己的脸,问:“您没瞧见?”
安氏知道林悠指的是寿光公主脸上的伤,说:“我就是瞧见了才要把她拉住问问怎么回事嘛,被你给搅和了。”
林悠在安氏身旁坐下,说:
“我知道怎么回事儿,您要听吗?”
安氏和韩氏都向她递来不解的目光,林悠在她们的目光注视下,说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剧情,以‘传闻’‘听说’的方式讲述给她们听。
听得安氏恼火不已,拍着大腿骂起来:
“这薛冒若真如此作为,他薛家就离死不远了!”
林悠对安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您小点儿声。”
安氏仍气得不行,林悠说:“反正,我就是这么听说的。寿光公主也不知怎么想的,公主之尊被那种渣滓欺压,真是想不明白。”
“唉。”
一直沉默听着的韩氏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我倒觉得,寿光公主是身不得已,她毕竟是前朝的公主,当今官家是带兵打进京城的,又不是她的亲兄弟,她本就处境尴尬。”
林悠不解:
“可她当年不是嫁的元家二郎吗?为何元家那边也不帮她?她那个二字元晨不也是元家的子孙吗?”
元家势力在新帝登基以后不衰反盛,但凡能念及一点寿光公主与元家二郎的旧情,出手帮一帮寿光公主,她也不会遭受这般对待了。
“元妃和元家二郎是庶出,素来就不得大夫人郝氏的脸,这是元妃入宫做了妃子,元家二郎在元家的日子才好过些。”韩氏说。
她远嫁多年,对这些陈年旧事记得倒还清楚。
林悠有些糊涂:“前朝的元妃娘娘不是嫡出,是庶出啊?”
“是啊。元家大夫人郝氏进门前,元家老爷就把从小伺候他的通房抬了姨娘,很是宠爱,那姨娘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就是前朝元妃娘娘,另一个是元家二郎。当今朝中的元贵妃是元家的三小姐,虽是嫡出,却非长女。”
林悠恍然大悟:“前朝元妃娘娘和今朝的元贵妃竟不是嫡亲姐妹吗?”
安氏点头,接着回忆当年:“当年元妃娘娘做主给她元家二郎说了寿光公主的亲,公主和二郎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感情非常好,可今上的兵打入京城后,寿光驸马也不知怎么的,在街上被流箭射中死了。”
“那之后茗丫头就守了寡,她是前朝公主,身份尴尬,孤儿寡母的依附元家,她与永平侯成亲也是元贵妃撮合的。原以为是一门好亲,却不成想配了薛昌那畜生,也不知元贵妃做媒时,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的话,可真是歹毒心肠,他们嫡房恨极了元妃和元二郎,竟连元二郎的遗孀都不放过!”
林悠听着这些陈年旧事,也是被刷新了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