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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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万岁爷请安。”兰草蹲了个福道,“我们主子……”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说。待人都退下了方去敲门,放柔了声气儿唤她,“素以……礼贵人,贵人主子,是我,开门呐!”
他在棂子上敲,在门框上敲,在裙板上敲,一声声敲在她心上似的。素以坐在一片黑暗里,窗口泄进来的一点微光照在镜子上,她看见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什么叫爱恨交织?大概这就是了。她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就是那种恨得牙根痒痒,越痛越解气的感觉。她不能叫他好过,她这阵子受到的委屈也要让他尝尝。
皇帝敲门敲得很耐心,笃笃声不绝于耳,“我知道你没睡,你也别担心伺候不了我,我不用你伺候,我能料理好自己。你开开门,难道不想我么?我可天天念着你呢,快叫我看看你……素以,别使性子,听话。”
他还嫌她使性子?把她搁在庆寿堂不闻不问,且不说她怀着身子,为什么病了都不来瞧一眼?她不是那种非要爷们儿常伴左右的人,可那么些天,说人在江南倒罢了,明明离得很,走两步就能够着的,一点儿音讯都没有算怎么回事?没错儿,她在庆寿堂锦衣玉食有人伺候,但那种时不时冒出来的被丢弃的感觉,真拿什么都填补不回来了。
他不停的敲门,敲得人无比烦躁。她努力克制着,捂起耳朵伏在梳妆台上,可惜不能阻隔,心跳的声音伴着嗡嗡的血潮,愈发催生出她的反感。想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她不需要他了又来纠缠。她不想见他,也害怕见他。她枕在臂弯上,眼泪打湿了中衣的衣袖。她该怎么好呢?爱情惹不起,这场男女间的博弈,陷得深的人注定被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很自持很冷静,其实她的那点信心都源于确定他爱她。现在渺渺茫茫看不清了,她慌了神,觉得一下子失去那么多。尊严像泼在地上的水,再也拾掳不起来了。
皇帝的敲门声渐急,用的力也更大了,把屋子都敲得隆隆作响。他耐着性子耗了半天,她完全不为所动,他真有些生气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怀了孕就变得这么奇怪,到底为什么?她在御前做过女官,他忙起来日夜颠倒她也见到过,那时还能听到一句暖心窝子的话,现在怎么不能理解他呢?他是皇帝,为国家大事操劳是他肩上卸不下来的担子。他没有皇父的福气,有老庄亲王这样的兄弟扶持着。太上皇十三个儿子十个不成器,不是走鸡斗狗就是种花看女人,剩下一个老十三是好苗子,但是年纪毕竟太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做阿哥时是办事阿哥,做皇帝还是个办事皇帝,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的,怪他冷落她他可以赔罪,这样闭门不见是什么意思?
“素以,你开开门,有话当着面说,藏头露尾不是个英雄。”他气极了,高声道,“你只当一扇门板能拦得住我?你再不开门,我可要踢门进来了。”
素以听了发毛,哽着气道,“你踢,踢在我肚子上才好呢!”
她回敬他这么一句,顿时让他偃旗息鼓了。她善于拿捏他的痛处,穴位上轻轻一点就正中他的命门。他束手无策,靠着墙根低语,“你要我怎么样?这几天我忙得脚不着地,顾念不上委实疏忽了你。我对不起你,让你大着肚子孤零零的,是我没想周全。早知道把你接进养心殿多好,我又瞻前顾后怕你太劳累,横竖左右都不是。你别这样,有什么不舒心的和我说,你想什么要什么也和我说。求你别和自己过不去,你肚子里还有孩子,气坏了你们母子我也没法活了。”
素以又红了眼眶,他说得好听,大概一切都是为了阿哥。皇后打孩子的主意他不知道么?他说了什么?也是,祖宗家法不能荒废,他这么清正的人,容不得在史书上留下半点诟病。这些她都明白,即便心里不舍也愿意谅解。佳偶之时以心换心,待得成了怨偶,那就处处要费神挑眼了。
实在是乏累得厉害,她扶额平了平心气儿。自己是急性子,其实很想一股脑儿倒出来,可急火攻心太伤身,况且扯嗓子一通翻扯不解气,也太便宜他了。她长长一叹,缓声道,“主子,奴才今儿确实乏了,也没想好拿什么脸子面对您。万一三句话不对闹起来,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您先回去,有什么事儿咱们以后再说,成不成?”
“你这是唱哪出?”皇帝真急了眼,“就是死也让人死个明白,你这么躲着不见是长远的方儿?开门,听见没有?”
素以也恼了,摸到梳妆台上的象牙如意就朝门砸过去,咚的一声响,牙雕落在地上顿时断成了两截。
她不说话,门外也缄默下来。这时候的煎熬是最难忍受的,她咬唇止住哭,细听外面的动静,悄然无声,大概他也被唬住了吧!她扶着椅背想起身,却发现腿弯子没了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你真叫我难堪,素以。”隔了半晌皇帝才道,“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谁知都是无用功。我这辈子除了你,没有爱过别的女人。过去二十八年白活了,所以做得不够尽善尽美,哪里不好你指出来,我一样一样的改还不成么?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吸口气,觉得心肺一寸寸冷下来,“我知道你恨我困住你,让你这么勉为其难,是我太自私了,我也后悔。早知道给不了你要的日子,我就不该耽误你……你见我一面,有什么气冲我撒,千万别憋坏了自己。”
他在门前站着,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明间里高燃的羊油蜡哔啵作响,照亮他肩头的团龙绣花,照不亮他心底枯败的一隅。他把手撑在门上,恍惚以为她来拔门栓了,再用力推推,纹丝不动,不由无限惆怅,原来只是他的错觉。他感到心力交瘁,昨夜折子批到三更鼓响,稍合了一会儿眼天光就放亮了,论乏累,谁能比他更甚?他抬手想再拍,举了一半又放下了。步步锦槅心上了大红漆,菱花边沿上描金,一圈一圈让人眼花缭乱。他垂下双手呆呆站了一阵,也不知怎么,他说,“今儿不见,明儿也不见了吗?我等你半柱香,你开门,咱们什么都好商量。要是不开……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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