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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季孟,这次又是自发前来?”

“不,此番我是奉国师公之命而来。”

隗嚣亮出了国师刘歆的符节,又看向第五伦,笑道:“郭掾吏,真是巧了,国师公有事来找第五伦问话。”

郭弘不甘示弱:“隗元士,我亦是奉命行事,要带第五伦及证物回去。”

隗嚣道:“是为了功崇公一案吧?郭掾吏有所不知,那天第五伦出了功崇公府,后脚就随我进了国师府,有些事,我可以替他解释。”

这意思很明白:第五伦已经选了边,有国师公罩着,别想带他走。

郭弘勉强道:“既如此,不如同去五威司命府中解释?”

“放肆。”

隗嚣面色一板:“我官衔比郭掾吏要大,不如派个相匹的来,比如……右司命孔仁。”

孔仁下午时就被陈崇软禁了,因为他的妻子也牵涉此事。上司都自身难保,郭弘越发缄默,新室政出多门,遇到这种情况还真就看谁秩禄更大,背景更硬。

而他心里也清楚,第五伦与王宗翻脸的事,还在常安城里流传呢,将此子也顺便诛连,确实过分,与《小杜律》的理念不合。

“既如此,下吏就只能再跑一趟了。”郭弘最终还是让步了,朝隗嚣拱手,只带着甲士与那画离开。

第五伦长唏嘘,朝隗嚣作揖:“多谢隗元士,又一次帮了我。”

“明日再去感谢国师公罢。”

隗嚣点着第五伦笑骂道:“你这孺子,这几日可害苦了国师,区区几个数字,便让他废寝忘食筹算,听说功崇公出事,第一时间就派我来将你护下。”

这是为什么呢?为了第五伦留下的圆周率和算法,还是念在与老友扬雄的交情?

也可能是第五伦那天进了国师府拜谒,在旁人看来,他已选择了站边。

第五伦虽免受一场牢狱之灾,但宣明里外头,奋武军彻夜巡逻,五威司命的爪牙还在明火执仗到处抓人,不知今夜有多少家庭会牵连残破。

扬雄说得真对啊,客徒朱丹吾毂(gǔ),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这常安实在是太危险了,动辄惊涛骇浪。

第五伦心念第八矫安危:“隗元士,功崇公府现在……”

隗嚣知道第五伦想问什么:“王宗身处掖庭狱,至于他府中,从家监到奴仆,甚至是一条狗,都统统被抓到郡邸狱去了,伯鱼那宗兄也不能幸免……他放着好好的太学生不做,当什么公府冼马?这下可洗不清了。”

“也莫要想着救他出来,此案牵涉甚广,连奉新公卫将军王兴及其家眷也被缉捕。”

隗嚣挥手道:“伯鱼且回家中,紧闭门户,今夜还长着呢!”

……

暮鼓已尽,常安十二城门紧闭,八街九陌上只剩下奋武军巡行,而五威司命府的人手有限,陆续抓捕主要案犯后,终于腾出手,派人到城南太学来了。

“汝等凭什么抓我!”

刘隆脸色涨红,梗着脖子大喊,即便是赤手空拳,三四个甲士却还拿不住他,好不容易才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接着又被群情激奋的太学生包围,双方相互推攮,一边想带着陈崇点名要抓的刘隆快些回去交差,另一边则极力阻止。

朱祐、邓禹、强华三人亦在其中,却感觉到身后有人拉扯,却是刘秀将三人拉出了人群。

“走!”

刘秀面色凝重,对三人如是说:“乘着五威司命爪牙被众人缠住,来不及捉拿吾等,快走。”

“文叔,不至于此罢。”强华被这突发事件吓傻了,关他们什么事啊。

“都怪我。”

刘秀感慨道:“那一日为第五伯鱼请命时,竟与诸君去了功崇公府请王宗出面。围堵五威司命府之际,第八矫与刘隆太过显眼,恐招致怨恨。”

“眼下他二人定已不能幸免,等五威司命腾出手来,恐怕下一步就要缉捕当夜涉事的所有太学生!”

“那刘隆怎么办?”邓禹回过头,刘隆的怒吼还响彻区舍。

刘秀道:“刘元伯自有他家诸昆父兄弟相救,一个侯,七个里附城,不必吾等担忧。”

刘秀敏感地意识到,这跟救第五伦时的小打小闹不同,多少人叩阙请命都没用,反而会将自己搭进去。

他将事情说得很严重,谨慎起见,众人还是决定先走为妙,好在太学不在城中,宵禁不严,几人立刻回舍中收拾行囊。

邓禹收的是书,强华收的是谶纬图录。刘秀却先抓份量轻的帛作为细软,又塞了几双履。逃亡跑路,万一失了坐骑,脚下的鞋履就变得极为重要,他算得可清楚了。

刘秀最后又捡了两个煤球放了进去,想带回家给兄长伯升看看。又感慨都没机会再见第五伦一面,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强华已经出了门,外面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刘秀将斗笠往头上一戴,褡裢挑在刀鞘上扛于肩头,回首看向屋内时,想起这两个月的太学生活,他心里有些不舍,只喊了一句。

“子陵,我走了!”

一个人影躺在榻上,不像平素那般高冷爱答不理,庄子陵今日竟站立起来,光脚走到门扉边,默然无言,只朝雪夜中骑驴逃匿的刘秀微微作揖!

山高水长,江湖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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