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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泽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反而追问万脩道:“先前离开时调走军吏,如今连君游校尉也要走,第五公这是……放弃新秦中了么?”

万脩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件事可不是第五伦说了算,他只能让猪突豨勇尽量止损而已。

但他曾听第五伦与马援谈论“大志”,猜到伯鱼有狡兔三窟之策,可三窟之中,也有主次,哪都舍不得,只会一处都守不住。非要算的话,相较于老家和魏地,新秦中肯定是优先级最低的。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但那句“是”却决不能说出来,万脩沉吟良久后,只将自己那柄斩杀过许多匈奴人的刀,赠给了蒙泽。

“不。”

“只是伯鱼相信,事到如今,新秦中人,有能力守好新秦中!”

……

这一年半来,他们扩军到了三千人,多募当地人为士卒,加以训练守备烽燧,如今一口气抽调一半,暮春之际,万脩与第七彪即将带众人远行。

“伯鱼和文渊在东方,他们定能想办法,让吾等不必陷于困境。”

一起干了那么多事后,万脩对第五伦和马援有几乎绝对的信任,第五伦说他会安排好,万脩对前方不再忧虑,反而更担心留下来的人。

宣彪文质,能和当地官府豪强打交道;蒙泽有勇,是本地人;第一鸡鸣有些心机,是第五伦宗族新的话事人,他们组成了新秦中驻军的最低配置。

在这乱世,一别就可能是永远,只希望再见时,诸君依然如故吧!

不管去者留者,众人皆是心事重重,反倒是本地的张老爷家,为这份小别离平添了几分喜剧色彩。

张纯又将送第五伦时那套,换了个花活又玩了一遍,在黄河边灌了万脩好几大碗的酒壮行,接着又号召豪右们赠钱粮十数万。

万脩却不似第五伦般推辞,全部欣然接受,他们这一去三千余里,虽然第五伦答应会打点安排,可这乱糟糟的世道,谁说得准,多带点丝帛财物没坏处。

而在含泪送别万脩后,张纯却露出了笑颜,叮嘱儿子道:“这‘任校尉’一走,吾等就不必再有顾虑了,从今日起,可以慢慢往军中安插族人、宾客。”

“还有你的两位堂妹,也要安排时机,宴飨也好,游猎也罢,多与宣彪、蒙泽走动走动打个照面。宣氏也是关中名士,因不愿仕莽而落到如今境地;而蒙泽本就是同乡,信得过,宜与之结亲。”

而对第五营的士吏军官,也要多加笼络,他先前重点贿赂第七彪,只可惜他被调走了。

但无妨,张纯看得很清楚,他们是保住新秦中和张家富贵必不可少的助力。而在张纯眼中,既然第五伦相当于”放弃“此地,在这乱世中,只怕是再难回来,控制这支兵,往里面掺沙子,就成了重中之重。

“一两年内,要让第五营,变成张氏营。”

“吃我家的饭,听我家的话!”

……

十几万大军聚集,可得几个月甚至是半年才行,涉及到复杂的征召、调遣,所以朝廷将大军的集结点,定在天下之中的定陶——耿纯的老爹在那做二千石,这下真是要倒大霉了。

四月初时,万脩、第七彪带着猪突豨勇还在陕北黄土高原上艰难行进之际,关中的东征部队数万人,也即将出征。

皇帝王莽亲自将两位授予了斧钺的将军,送到了东门外,常安、六尉的百姓也来相送子弟,此中情形不必多述,只用一首后世之诗寥寥几句,便能道尽其中辛酸:“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百姓们牵衣顿足,也留不住丈夫、父兄子弟们,只能望着他们脚下扬起的尘埃消失在东方。

且说两个月前,灞桥遇到了火灾烧毁,有人说这是应了赤眉的兴起,也有人说是汉家火德复燎。

皇帝则让手下管谶纬的国将哀章宣传说:“此乃皇天太一上帝以三年终冬,绝灭霸驳之桥,欲以兴成新室统一长存之道也!”

大家立刻明白王莽的意思了:要给霸桥改名呗!

为了让大军出征不必绕道显得不吉利,皇帝急令北军盯着刑徒数千人抢修,然后又更其名为“长存桥”。

而就在大军过长存桥之际,天上却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下起了雨。

可雷声大雨点小,水线竟是沾衣而止,士卒们倒是高兴,唯独更始将军廉丹闷闷不乐,唤来他的幕僚冯衍询问——他就是第五伦信里那位可以帮他打点安排猪突豨勇路线的“朋友”。

“敬通,你学问多,还读过兵阴阳家的书,这天象,是吉是凶?”廉丹对这次出征是心怀顾忌的。

冯衍道:“将军是想听好话,还是实话?”

“当然是真话!”

冯衍看着士气低落东行的大军,而常安城东,百姓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的场面尤在耳畔。

他只叹息道:“此雨,是为泣军!”

……

四月的常安阴雨连连有泣军的不祥之兆,同一时刻的魏成郡邺城漳水畔,却是艳阳当空,郡大尹第五伦今日穿着一身常服在城外等候,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和内心的躁动。

尤其是看到远处,因家族中出了大事,回了一趟关中后再度归来的马援亲自押送下,一辆装载家眷女子的安车慢悠悠驶来的时候,第五伦笑得更开心了。

原因只有一个:老婆来了。

懂的都懂。

……

PS:第二章在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