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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伦也不行县了,只带着王隆回邺城去——按理说他一个兖州牧,老赖在冀州的地盘上不合规矩,但从魏地士人到大尹马援,谁不把第五伦当本地真正主官?

如今天下纷乱,朝廷对太行以东的事,基本上管不着,也没法管。无权的大尹被地方豪强架空,至于有实权的封疆大吏们,则俨然成为裂土诸侯,听调不听宣了。

第五伦就带着王隆一路上游山玩水,他还说王隆来对了时候,这季节南瞻淇澳,则绿竹纯茂,倘若北临漳滏,则是山林幽岟,川泽回缭。

“文山纵观我魏地山川秀丽,人文鼎盛,大可以作得《西门豹赋》《邺城赋》了!”

第五伦是不知道曹操的铜雀台就在漳水畔,否则以后指不定也要整一个,他自己作不出来,就让王隆代笔来一篇《铜雀台赋》呢!

可王隆哪还有这心思,只叹息道:“吾等当年一同入蜀,我还有闲暇游历夫子足迹,赋了几首新辞来纪念先师子云公,可这些年,却理解为何夫子年迈时说‘赋者,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原来是年岁渐长后,见过太多沦丧流亡,赋不出丽辞了。”

第五伦看着王隆年纪不大就深如沟壑的抬头纹,看来他不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是真愁了。

愁这天下板荡,国将不国,家亦不知前途何在。

“辞人之赋丽以淫,诗人之赋丽以则。”第五伦也念起扬雄的这句话来,收敛笑容道:”确实,除非是如屈原一般,能赋忧国忧民之辞,一般的美赋放在这世道,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留下这句足够王隆品味许久的话后,第五伦的行速却仍是不紧不慢,急?他当然不着急,虽然第五霸被王莽“请”到常安,让第五伦抢先将家眷接来的计划泡汤,但老爷子还不是住在北阙甲第里,被好吃好喝伺候着。

该急的,是王莽啊!

南方绿林势力渐强,宛城岌岌可危,大汉复辟,每多拖一天,这天下就有一个县,甚至是一个郡与朝廷离心。

和身在新秦中时,第五伦接到调令,必须乖乖折返不同。

“这一次,去或不去,主动权,在我这边!”

……

第五伦借口要带八百吏士入关,在朝廷给出回复的这半个多月时间,够他做很多准备,将利弊考虑得清清楚楚。指不定,以王莽朝令夕改的性格,或许拖着拖着,这事就不了了之。

不过,若想一口气拖到大新都没了,还是有些难,毕竟第五伦也不知道这新室还能撑一年,还是半年?应该……没那么快吧?

回到邺城后,第五伦将王隆好言安顿下来,立刻让自己的亲信们来见。

人是相继抵达,一个个进郡府的,最先得到召见的,却是擅长分析天下局势的狗头军师冯衍。

还没到夏天,冯衍却已经摇上了便扇,又留了长须。

自从离开廉丹来投奔第五伦后,冯衍已在魏地待了大半年,一直替第五伦在上党间往来,与上党鲍永“互保”,维持第五伦和关中的交通线。

前几日南方“更始皇帝”登基复汉的消息传来后,第五伦又遣冯衍去了一趟邯郸,探查赵刘的动向,近日刚刚折返。

“主公,赵王子刘林,乃至于常山的真定王刘杨,虽然都已联手豪强,架空其郡尹,操持各郡之权,虽听闻南方之事,却未有任何异动。”

第五伦不太相信,毕竟他一直觉得冯衍不太可靠:“哦,彼辈不也一直期盼兴复汉家么?”

冯衍笑道:“虽然真定、赵、长沙皆是孝景帝之后,但早在汉时,长沙定王刘发就常被赵王刘彭祖瞧不起。百余年血缘疏远,同宗异心,如今南方舂陵小侯旁宗复立的汉,北方自诩诸侯贵胄的刘林、刘杨又岂会心服口服?”

论世系,论爵位,我们谁不比你更有资格,凭什么向这小家子俯首帖耳?

当然,倘若绿林拥立之汉确实强势,能击灭新朝,他们多半还是会顺从地听话,以图恢复昔日王爵。但如今朝廷号称的“百万大军”尚未出动,很多人都在坐观最后的成败,不愿意早早跳出来。

连上党鲍永,也被冯衍力劝,压下了起兵响应的企图:五月份即将集结在洛阳的几十万大军,距离冀、并太近了,虽然不知战斗力如何,但数量确实吓人。

这也是第五伦除却考虑宗族外,不好立刻跟朝廷翻脸的原因啊,时机很重要。

所以,得拖啊。

他遂与冯衍提及王莽欲召自己回朝之事,冯衍听罢肃然道:“当年我曾力劝廉丹,勿要一心做新室忠臣,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纳雄杰之士,询忠智之谋,以待时变。”

“但廉公不听我好言,最终军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功败名丧,为天下笑!”

冯衍力劝道:“廉丹前车之覆,不可不察,今方为主公计,占据大郡、拥兵纳士,皆已达成,接下来,就应该是以待时变,最终除万人之害了,兴社稷之利了!”

“何为万人之害,何为社稷之利?”第五伦反问冯衍。

冯衍觉得,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遂朝第五伦作揖:“天下之大害者,王莽是也!”

……

PS:第二章在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