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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抵达神泉障时,耿弇通过俘获胡汉兵卒,得到了符节旗帜,又得知卢芳麾下组织混乱,遂心生此计。

“我军掉队太多,如今抵达者不过三千,且马匹疲敝,若在平原上与匈奴数千骑野战,乃是以吾之短击其长。”

于是耿弇想了个中心开花的主意,冒充卢芳麾下深入敌部,看看能否一举将卢芳斩首,再乱其营垒,然后弟弟将兵在外猛击匈奴,而富平守军百姓杀出,里应外合……

没想到卢芳胆怯,跑得太快,将耿弇的“歼敌”计划变成了退敌,略有遗憾。

耿国抵达之际,主动请缨带人去追击敌军的蒙泽也悻悻而归,他们被断后的匈奴人打了个伏击,损失上百人,好在对方也无心恋战,带着数不清的战利品,赶着驼满粮食的骆驼、马匹,与卢芳的胡兵一同北上。

而昔日在第五伦、宣彪等人建设下,秦渠、汉渠间肥饶的沃土,也变成了一片丘墟,胡人离开时还放火烧了庐舍,从富平县城中走出的百姓,只能望着被焚毁的里闾垂泪。自汉武以来,新秦中花了七八代人建立的家园,积蓄的财富,几乎在旬月之内毁于一旦!

是夜,作为并州职权最高的将军,耿弇与张纯、蒙泽等人合议接下来当如何。

“还用说么?当然是像当初魏王一般,渡河击胡,收复卑移山麓下的三县!杀卢芳!”

蒙泽并没有在追击失利中吸取教训,故乡沦陷,宗族离散的仇恨让他整个人散发着戾气,心里那股邪火得杀几百上千个胡虏,用他们的血才能浇灭。

“眼下绝非渡河作战的好时机。”张纯毕竟是富平侯,本地领主,又是第五伦所任命的“朔方太守”——尽管辖境在胡汉手中,但也有话语权。

他说道:“卢芳是败退了,但彼辈筋骨未损,还有匈奴人相助,吾等守则有余,攻则不足。”

“而耿将军虽吓走卢芳,但长途跋涉,人马疲敝,也得休养,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现在该做的,是积蓄力量,好在下次对着卢芳,射出致命一箭!”

蒙泽无法接受:“难道吾等就要眼睁睁看着故土沦为胡人牧场,尽染膻腥?难道宣伯虎惨死的仇,就不报了?”

他看向耿弇,希望能得到支持,以耿将军平素的做派,一定会毫不犹豫出兵吧?

但耿弇却看着地图,沉吟许久,而后才缓缓道:

“我恨不得效仿蒙恬将军,收复河南地,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但天下纷乱,魏王没有三十万大军。”

耿弇站起身来,他和蒙泽一样满腔怒意,却在试图尽力压制住它:“我也恨不能效仿霍骠骑,轻骑突进,横扫漠南,杀尽胡虏,封狼居胥!”

“但我麾下马匹,此番驰援新秦中死伤大半,连一支像样的骑兵都凑不出来。”

和面对其他敌人不同,耿弇从小就在上谷耳濡目染,听幽州突骑讲述与草原民族作战的技巧,他深知彼辈是难缠的对手。和匈奴角逐,急切是大忌,每每当你想毕其功于一役,就是覆军杀将之时!

汉武反击匈奴,是高后文景忍耐七十年的积蓄,漠北决战,亦是一系列大小仗打了二十年后,慢慢蚕食推进的结果。

魏王将并州和抵御匈奴、胡汉的任务交给了他,现在耿弇明白了,这场战争,注定会很漫长!

他看着悲愤到流泪的蒙泽:“张公说得对,纵有万般不愿,吾等也得包羞忍辱!修习备战,等到秋后胡虏再来,才是决战之时!”

蒙泽跟耿弇打过奔袭汧县之战,对他颇为敬佩,只能含恨应诺。

而等到二人离开后,耿国才奇异地看着他这胆大包天的哥哥:

“忍耐一时,蓄力待发,这不像是兄长会说出的话啊。”

“是么?”耿弇只笑道:“或许是我随魏王学的。”

鸿门起兵也有一年了,他经历大小十余战,总也有点变化吧。更何况,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难道不好么?

耿国压低声音:“兄长不是曾言,魏王将兵,乃是中驷么?”

耿弇瞪了他一眼,这话也敢重提?遂教训道:

“但我也不能不承认,在将将与权谋方略上,大王实乃龙驹天马!”

……

仿佛是要应证耿弇的话语一般,数日后,第五伦的诏书也从长安经北地郡,星夜送达一片残破的富平县,给坐在废墟上目中迷茫,亦或是眺望故土不知前途的新秦中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诏令发自十余日前,魏王不知道战况细节,只预测了新秦中的最新形势,他的意见与耿弇、张纯一致,以击退敌军为目标,不应急于收复黄河以西三个县。因为那里迫近匈奴,随时可能再遭袭击,更难救援。倒不如以黄河为界,集中力量,并州整体防线收缩到秦昭王长城一线,抓紧练兵,练出小耿承诺过的并州兵骑才是要务。

第五伦不希望耿弇一直被拴在这动弹不得,进攻用的锋利刀子,不可长期作为盾牌来使,他会派遣善守的建章卫尉臧怒赶赴富平,协防新秦中。

魏王令耿弇在新秦中整兵备战,当地所有适龄男子,统统募为屯田兵,并向张氏借粮,希望张纯能尽出仓廪,他日国家以关中之米偿还。

第五伦做了承诺:“三县难民,余皆养之,妇孺可移于内郡就食。丁壮三万结什伍,平素辟田野、筑坞堡、修习戈矛,全民皆兵,此乃以秦人,守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