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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禄有些担忧:“若是樊大公派人来查呢?真能瞒过去?”

徐宣笑道:“大公麾下皆是乡党,对此议也不以为然,给点好处,送个美人,自然能替吾等遮掩,就算田翁亲来,那七旬老叟,还能一个营一个营亲巡不成?”

“且勒令手下奴婢……不,是家人、家妇们,到时候谁敢乱说话,就带上全家,滚出营去,自己想办法活。”

“不是想要自由么?便给他们,离开营中,去做无人约束的流民,得到旬月内,就会饿死的自由!”

……

“吾弟,快,快给田翁磕头。”

“若非田翁解救,汝现在还在做奴!”

若放几年前,还做式侯嫡长子时,刘恭肯定不会支持这“废奴”之议,人有尊卑贵贱,天经地义。

可在他们兄弟给赤眉当了几年奴后,刘恭想法就变了,眼下只按着弟弟刘盆子,给老王莽稽首,感谢他的良策。

王莽此刻心情复杂,一方面是郁闷,本心是将自己在位时没做成的废奴一举完成,岂料最先得到解救的,竟是俘虏营中那一群姓刘的侯子。

这一幕,像极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汉忠良,取代汉室十几年后,天下人果然从厌汉到人心思汉!不愧是安汉公!

世事当真让人啼笑皆非,所想与所得之间,往往有巨大鸿沟。

但王莽一方面也暗暗自喜,在他看来,这次废奴改制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进入宛城不过数日,诸公积极拥护废奴政策,各营都听从樊崇之命,革除弊病,取消了所掳奴婢。

从今往后,各营除了赤眉战士和他们的家眷子女,就只剩下“家人”“家妇”“义子义女”,人人平等,其乐融融好似一家了!

但刘盆子毕竟年纪小,才十四,没搞懂状况,磕完头后,抬头不解地问道:“田翁,赤眉从事说吾等刘姓宗室暴虐百姓,得享富贵,所以要罚做奴放牛偿还罪孽,终日吃不饱饭,经常被从事呵斥打骂。”

“可如今吾等不是奴,也是赤眉兵了,却还是在放牛,我得兄长帮衬尚可,但其余人还是吃不饱饭,还是要被从事打骂,我请求去沛地寻夫子桓公,也不被允许……”

那是当然,他们走了,牛谁来放,粟谁来割,米谁来舂,粪谁来捡,柴谁来拾?赤眉战士要忙着进攻各县,追击绿林,哪有闲暇干这些,他们的家人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受享受了。

这就是刘盆子想不通的地方:“那吾等做不做奴,有何区别?”

好似无知孩童指出了“皇帝的新装”,王莽捋白胡须的手停了下来,这个问题竟将他问倒,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刘恭反手就给了弟弟头上一个爆栗子:“这还用问?过去你有奴之名。如今奴名已去,便再不是奴了,你这儿曹,这简单道理,怎竟不懂!”

你要他如何懂?实质上还是被呼来喝去,没有自由的奴啊,刘盆子挠头反驳:“这不就是名不符实么?”

“你说得没错,名实确实需要相合。”

王莽终于开口了,还是用圣人之言来回答所有问题:“孔子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必先正名也。”

“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且先去奴名,至于其他,往后便慢慢能变好起来。”

好容易遮掩了大窟窿,但刘盆子的童言无忌倒是提醒了王莽。

“是啊,予不能和过去一样,只重名,而不重实。”

他让巨毋霸搀自己起来,又拄着鸠杖前往樊崇处。

赤眉军中曾经的奴婢也好,接下来要从南阳各县解救的奴婢也罢,要想让他们不但去奴名,也去奴实,还得有第二件事打底才行。

那也是王莽曾大力推行,却最终推了个寂寞的遗憾啊……

宛城已经被赤眉占领,诸公和从事们抢着住在刘玄昔日的宫殿里,倒是樊崇维持了简朴,只住在宛城府衙里,顿时让众人大惭,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宫室,但也将里面的东西哄抢一空,装点各自侵占的里闾。

等王莽抵达樊崇所在时,却听到里面颇为热闹,除了奉命去攻打其他县的谢禄、杨音外,徐宣及被任命为宛城令的崔发都在这,众人围着堂上案几一物指指点点。

只是崔发脸色苍白,笑容有些尴尬,瞧见王莽来,更是大惊,想出来劝他勿要进去。

“田翁来了!”

樊崇却招手让王莽入内,指着案上那物给他看。

“田翁且来瞧瞧,被刘玄和绿林收藏的‘国宝’。”

王莽一看,厅堂中间摆放的,既不是玉玺也非宝剑,反而是一个风干的……人头?不知用什么手艺熏制,撒了什么料,一点不臭,反而有些香,干皮贴着骨头,还有些苍苍白发,比王莽头上的还茂密。

樊崇拍着大腿哈哈笑道:

“这就是赤眉起兵时,也曾心心念念要砍的……王莽头啊!”

……

PS:第二章在18:00,第三章在2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