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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又在公孙述成家政权控制下的益州郡永昌县(今保山)又落一点。

随着两个点被第五伦连成线,天下就此被一分为二:汉朝、新朝的大多数州郡在线内,但并州、凉州许多边郡,以及王莽心心念念的西域、西海(青海),却在线外了。

第五伦道:“往后就算我要学一学王翁,拓殖四夷,以夏变夷,也只可用于此线东南。至于此线西北之地,除了并州、凉州作为边郡蔽扞之用外,其余则不可贪一时虚名,贸然取之,必须慎之又慎。”

“只因此线东南,每年降雨水约合二尺半,适合农作五谷,此线西北,若无沟渠水利,则五谷难活,更别谈长久。”

王莽顿时就震惊了,他在位时也对天象颇为关注,一点变化就觉得是天意,若真如此,他怎么不清楚?第五伦的天官何许人也,每年降水多少怎么算出来的?

“汝何以知晓?”王莽追问第五伦,莫非是有高人相助?

第五伦却哈哈大笑:“我就是知道!”

这条线,其实是400毫米等降水线,基本区分了农牧分界,几千年间根据气候大周期或有变动,但也出入不大。王莽执政时期乃是气候变化的节点,如今这条线,已经从秦皇汉武时的阴山一带,在往南慢慢退缩,这是人力绝对无法阻止的事,管你官府投入再大,移民再多,离开了河流两岸,庄稼该死还是会死。

而这条线,也是人口分界线,第五伦让人算了算王莽主政时最后一次人口普查的数量。然后绝望地发现,这条线一如铁幕般,限定了其左右的人口,线东南集中了90%以上的人丁,线以西的凉州并州外加西域、诸羌统统凑一起,尽管土地广袤,然而依然被东部全面碾压。

“这便是规则,人力决难改变。”

仿佛开了天眼的第五伦,叹息着对王莽说道:“王翁不懂这规则,胡乱开拓,就算初衷是好的,最终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第五伦看来,西北之地当然要“自古以来”,其于中原而言,政治、军事意义很重要。但对迈入近代前的脆弱农业国来说,单纯就经济而言,在此线西北的州郡越多,朝廷的负资产也越多。

就算移民在西海、西域暂时站住了脚,只要朝廷无穷无尽的投入一断,或者气候周期一变化,移民要么羌化胡化,要么跑个精光。

故而,第五伦打算留着并州、陇右御羌胡,再维持河西四郡这条长长脐带,与西方世界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即可。有了他这穿越者,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丝路上那点低效的文明交流,似乎也没那么迫切了。

批评完王莽错误的路线,第五伦又敲着那条线东南方道:“我要是王翁,当初就不该用兵西北,而应开发南方。”

如今的南方,尤其是交州、荆南,和西北一样荒蛮,不适合人居住,那里有桀骜不驯的蛮夷,炎热的气候,丛林中横行的蛇虫猛兽,令人谈之色变的瘴气恶疾,沿海更有难以捉摸的台风……想要开发得像吴郡、会稽一样富饶,可能要花几百年,死几十万、上百万人。

但和西北不同,第五伦知道,对南方的投入,在筚路蓝缕后,是能得到持久回报的。

第五伦前世就是南方人,对南方有痴情的迷恋和无法言说的信任。他的王朝,若能把南方开发成小中原,将中国的蛋糕扩大一倍,就算寿终正寝,也完成历史使命了!

收起心中的遥远遐想,第五伦道:“故王翁感兴趣的西海、西域,休说派遣大军征取,就算彼辈自己送上门,请求朝廷驻军设郡县,数十年内,我也只接受臣服,令一二使者往来,却绝不会派去一兵一卒!”

“同样,公孙述、刘秀指望我满足于北方,让彼辈在南方从容割据?此乃痴心妄想!”

这一席话,让王莽想要嘲笑第五伦如盐铁诸儒那般鼠目寸光都无从下嘴,细思入关后所见种种,第五伦的施政,似乎都与自己的改制有相似的初衷,但却又在手段上大为不同,最让他难受的是,第五伦总是能成功。

而这拓殖方向的选择,又是与王莽截然相反,可在这点上,王莽此生大概是看不到结果了……

“狂妄。”

“臆想!”

第五伦表现出这种全知全能的做派,让王莽很不舒服,尤其是,让他想起了刘歆临终时的那番话。

“五百年一出的圣人、王者,不是你王巨君。”

“而是第五伦!”

这是王莽万万不肯承认的事,只觉得那是刘歆老糊涂了,但相处日久后,王莽在第五伦身上,似乎还真看到了点天授的影子……

但王莽很快就顾不上此事了,随着御驾抵达灞桥,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桥梁对面,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庞大的“请愿团”。

黑压压的人群拜于灞桥以西,他们中,有高冠儒服的六经博士,也有剑服武冠的豪侠,更多的,则是来自关中各郡县的乡绅三老,在热烈欢迎魏皇陛下回京的同时,众人也用呐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魏皇陛下,王莽有大恶于京兆之民,政令日变,官名月易,货币岁改,吏民昏乱,使商旅穷窘,号泣市道。设为六管,增重赋敛,刻剥百姓,工匠饥死,长安皆臭。为其所害者,何止数十百万!”

“吾等虽蒙魏皇起兵,救于水火之中,然无一日敢忘王莽之恶。如今老贼诈死就擒,消息传来,长安人人皆恨不能生食其肉。”

“今集三辅百姓之愿,上万民书,望圣天子早诛此国贼,为百姓出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