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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考完试了,但成绩没出来之前,女婿还得在单位继续上班。两口子长期分居不是什么好事,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了,正是跟男人和孩子培养感情的时候。

于是,宋恂将丈母娘送回了瑶水,回来以后就跟媳妇商量,给项远洋的婚礼送个什么大件。

娶媳妇肯定是要准备三转一响的,他俩帮忙置办一样,也能减轻丈母娘的经济负担。

“我大姐说,她在部队那边买到了便宜的收音机,打算送给二哥一台。”项小羽摆弄着她的摄影课作品,挑出几张相片给他看,“你觉得我拍的相片怎么样?”

宋恂拿过来仔细端详片刻,点点头,构图确实要比以前进步很多。

“我给他们拍一套结婚照就行了!”项小羽自信满满地说,“我可是上过专业摄影课的!还是摄影课的课代表,应付一套婚礼相片简直绰绰有余。”

“那你送相片,我送一辆自行车吧。”宋恂想了想说,“明天我去单位跟人换一张自行车票。你二哥现在还跟咱爹共用一辆自行车呢。咱们正好趁着他结婚送他一辆。”

项小羽觉得这礼有点重了,她大姐结婚的时候,他们才送了一床毛毯和两套被面。

“自行车买回去直接交给咱娘,只当是他们老两口给买的。明面上咱们就帮忙拍一套相片。”

项小羽一乐:“你还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啊?”

宋恂颔首,他本来就是冲着丈母娘的面子送的。否则哪有兄弟姐妹结婚相互送自行车缝纫机的?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

项远洋结婚前,党校进修班的录取线公布了,140分。

宋恂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但是他收到了省委党校的体检通知。

去医院体检的同时,还要由省委党校的工作人员对前来体检的七名同志进行简单的口试。

宋恂是七个人里年龄最大的,而且还是实职正科级干部。党校的同志对他的面试只是走个过场,简单询问了他在单位的工作内容,以及地区外贸局内部理论工作的开展情况,便结束了谈话。

宋恂体检回来以后,项小羽就欢欢喜喜地忙碌了起来,她得趁早将一家四口的东西打包好,开学以后一起带到省城去。

党校进修班的体检,与高考体检不同。

高考生即便去体检了,也有落榜的可能。但是党校体检通过以后,只要政审不出问题,原单位不卡人,大家就是板上钉钉的党校学员了。

不过,宋恂这个人稳当惯了,只要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就不算数。所以当他们带着孩子回瑶水参加婚礼的时候,宋恂一律以还没确切消息回应大家的关心。

项远洋的婚礼办得挺热闹,女方那边来了不少人,宋恂和孔斌这两个项家姑爷被安排在主桌,帮忙招待新娘子那个在县委当官的大哥。

结果宋恂一见到新娘大哥本人就笑了。

“老安,你是新娘子的大哥啊?”宋恂笑着跟他握手说,“早知道你就是亲家大哥,这婚事恐怕早就成了。”

新娘大哥叫安建业,在县委的基建办公室工作。安建业两口子是宋恂和项小羽的老熟人了,当初他们在县委家属院门挨着门做了两年的邻居。

前几年安建业的小姨子高中毕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差一点就去插队了。

他媳妇甄老师病急乱投医,求到宋恂这里,最终还是宋恂帮忙把她推荐去东方饭店当了接待外宾的服务员。

安建业握着宋恂的手呵呵笑:“我一听远洋说,他有个在地区外贸局当副局长的妹夫,就知道是你了!”

像是怕宋恂误会,安建业又解释道:“安茹是我最小的妹妹,我们爹妈走得早,安茹是我们兄妹三个一起拉扯大的,对于她的婚姻大事,我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肯定是要慎重的。”

宋恂只能点头表示理解。

平时离得远,他不太清楚项远洋的情况,也没怎么见过新娘子安茹。

还是之前听丈母娘在饭桌上念叨,他才知道项远洋的对象是团结公社机械厂的一个车间主任,人长得漂亮,性格又爽利,把项远洋管得服服帖帖的。

这桩婚事里唯一的不足就是,项远洋的大舅哥有点瞧不上他。

安建业虽然是大哥,但是长兄如父,他也算是半个老丈人了。自打知道妹妹在跟项远洋谈对象,就没少明里暗里地挑剔他,要不是安茹够坚定,这桩婚事没准儿真能被他搅黄了。

直到双方正式会了亲家,安建业的态度才有所好转。

妹夫本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有一家子能耐亲戚也算弥补不足了。

项远洋听说宋恂和他大舅哥是老相识,端着酒杯来这一桌敬了好几杯酒,拉着大舅哥说了一箩筐的漂亮话,才晃晃悠悠地挪去下一桌敬酒了。

这几年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他爹娘为了他结婚,在家里摆了三十桌席面,半个生产队的社员都来吃流水席了。

他还得敬十几桌的酒呢。

至于新媳妇,已经被项家人安排进屋里歇着了,喝酒的事不用新媳妇出面。

吉安和延安今天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小褂子,脑门上点着大红点,涂着红嘴唇。

他俩相貌上的相似度高到连宋恂这个亲爹都会偶尔认错,所以小哥俩看对方就像照镜子似的。

见到对方的鬼样子,也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了,因此,他俩一直嫌弃地伸舌头舔嘴唇。

按照南湾的习俗,结婚当天要请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娃在婚床上滚几个来回,寓意婚前童子压床,婚后子孙满堂。

双胞胎就是今天肩负重任的滚床童子。

不过,新娘子安茹挺有意思的,把娘家婆家的十来个男孩女孩全都叫了过来,一起在床上滚过一遭,就算是正式滚过床了。

她怀里抱着才四个月大的小外甥问:“大姐,听说你去参加高考了?那以后咱们壮壮怎么办啊?”

项小鸿笑道:“成绩没下来,还未必能考上呢。要是真考上了也没事,我报的都是海军驻地附近的学校,回家还挺方便的,平时就由他奶奶先带着。”

苗玉兰听到这里也不由暗叹一口气。

原本说好的,闺女生娃的时候,她去部队伺候月子。没想到距离生产还有两个月呢,孔斌他娘就去部队探亲了。

连级军官的住房空间有限,亲娘已经去了,丈母娘再去肯定住不开。

所以,壮壮出生以来,一直是由奶奶带着的。

这孩子倒是被养得挺好,比吉安和延安小时候壮实多了。

只是苦了当娘的,她家小鸿生完孩子四个月,看上去比当姑娘的时候还清瘦一些。

十来个孩子在屋子里叽叽喳喳的,苗玉兰嫌烦,将他们都轰了出去。

顺便也将大闺女拉出门,有些话当着儿媳妇的面不好问。

“你婆婆不是跟着孔斌他大哥那边过日子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一直不回来?”闺女两口子回老家参加婚礼,那老太太都没说跟着回来,看看家里的情况。

“孔斌也是她儿子。部队的条件肯定比农村好啊,在部队她每天负责带带孩子就行了。她连饭都不用做,我们都是在食堂打饭吃的。”项小鸿不以为意地笑笑,“回了老家儿孙一大堆,除了看孩子做饭,还得下地干活。我要是我婆婆也得选择住在部队。”

“那你们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能相处得来嘛?你看你瘦的!”苗玉兰心疼地摸摸闺女凹陷的脸颊,“早知道还得让你跟婆婆住,当时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

她当初能看中孔斌当女婿,也是有闺女婚后不用跟公婆一起住的原因。

“娘,你今天还娶新媳妇呢!这话可别让安茹听到!呵呵,其实我这婆婆还行,反正把孩子交给她我是放心的。她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我亲娘,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项小鸿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不管之后是上大学还是出去工作,我都得找个人照顾孩子。把孩子交给我婆婆,我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苗玉兰还是不放心,她闺女性子要强,孔斌他娘也不是好相与的,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有碰撞摩擦。

“你就放心吧。我之所以瘦了,是因为既要带孩子,又要准备参加高考。这几个月我一门心思都放在复习上了,家里的事全都甩手给我婆婆,由她说了算。我俩其实没什么矛盾,等我正式上学或者出去工作了,她就更管不到我了。”项小鸿想起什么,笑道,“反倒是孔斌不习惯跟他娘生活在一起。他十几岁就离家了,这十多年里,双方碰面的次数有限。冷不丁又被亲娘管手管脚了,他各种不适应。母子俩没少闹矛盾,我还得给他们居中调和呢!”

苗玉兰听出她话里没有勉强,这才稍稍放了一些心,但还是强调道:“你要是跟她处得不好,就往队里给我打电话。我也想去部队家属院见识见识呢,到时候我就跟你婆婆挤一张床!把她挤走!”

项小鸿挽着她的手臂,哈哈笑。

*

参加了二舅的婚礼以后,双胞胎再次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学会玩儿鞭炮了。

婚礼当天,他们跟在村里那些大孩子的屁股后面捡了不少鞭炮。

小哥俩将这些零散的鞭炮很珍惜地收集起来,带回了家。

趁着爸爸妈妈不注意,这俩倒霉孩子,一个负责拿线香,一个负责点鞭炮,把他们姥姥养得好好的小青菜炸得全是窟窿眼。

宋恂发现以后,黑着脸给他们做了一盘子绿油油的炒青菜。

“妈妈,今天怎么没肉啊?”延安望着一桌子绿叶菜,没什么食欲。

“这都是被你俩炸坏的青菜,等这一拨菜吃完了,就可以吃肉了。”

吉安不信:“骗人!我看到爸爸把那些菜都摘出去扔了,这些菜都没有窟窿眼!”

“别挑三拣四的,有得吃就不错了。”宋恂给他们一人挟了一筷子青菜说,“咱们马上就要去奶奶家,要赶在出发前,将菜地里的菜都吃掉。”

他上周在单位收到了省委党校的正式录取通知书,要求他在九月十号前迁移户口、党团关系和粮油关系。

岑冠寿听说以后,带领外贸局的同志们给他办了一个小型庆功会和欢送会。

他这些天已经开始正式跟单位交接工作了。

不过,他们一家四口具体什么时候出发去省城,还得听宋恒那边的消息。

这一届大学生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陆续发了出来,队里有两个知青收到了通知书。连袁梅那个大专的通知书都到手了,但是宋恒那里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宋恂觉得他要是二次高考失败,兴许就真的没有心气再战第三次了。

项小羽也不由嘀咕道:“你们老宋家的孩子都挺聪明的,咱家的两个宝宝就不说了,你看小悦高考一次就考中了,你考了两次也都通过了。怎么到了宋恒这里这么费劲!早知道就应该让我爹也帮他在娘娘庙里求个符的!”

想起那个梯形逢考必过符的宋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