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糖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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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面条已经被煮得微微发白,池钺把面捞起来分了三个碗放好,又煎了三个荷包蛋,每个碗里滴了点酱油和香醋,最小那个碗里不放辣椒,放了紫菜和几滴橄榄油。
家里东西还没完全收拾整齐,这已经是这种简陋环境下能做出来的唯一凑合的晚饭。餐桌是前主人留下的,一张原木色的方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池钺把碗筷摆好,门“咔嗒”一声响,母女俩进来了。
池芮芮蹦蹦跳跳地进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池钺大腿,池钺拍拍她:“去洗手。”
三个人三碗面。上一任屋子主人给餐厅装的是暖光,客厅里虽然还有几个胡乱堆放没来得及拆开的行李,但安静的空间和从阳台吹进来的夜风让整个场景有点温馨。徐婵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犹豫着开口。
“你的学校你舅舅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宁城二中,你舅舅说和绍江一中差不多,是个好学校。”
池钺也吃完了,抽出一张纸帮捧着碗慢吞吞喝汤的池芮芮擦掉额头上的汗,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因为抬手给池芮芮擦汗的动作,池钺右手手臂上那条狰狞的伤疤就毫无遮拦地落到了徐婵眼睛里,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你的伤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这次池钺回答得很快:“没必要。”
徐婵张了张口还想再劝,但她太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张了几次口,最后只是低声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小钺。我们都搬家了,都会好的。”
池钺深深吐了一口气——最后一次,都会好的。
这应该是自己家庭版的“来都来了”“大过年的”,突出一个好听但没用。
他想说这已经是你不知道说的第几个最后一次了,你根本没办法保证的事为什么要一遍一遍的说呢。
但看着徐婵微微发红的眼眶,他最终没有对这句话有任何质疑,只转而问:“池芮芮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池芮芮抬头看了一眼。
“她七岁了,应该上小学了。”
“……她的学校估计还得慢慢找。”
徐蝉有些发愁:“幼升小比较麻烦,本来在绍江已经报好名了,现在得把学籍转过来,体检啊居住地啊,还有户籍证明都得重新补交。而且她的身体——”
说到这句,徐蝉突然又停住了。
突兀的沉默中,池钺点点头,神色如常:“知道了,你去上班吧。这些我去帮她弄。”
徐婵点点头不再说话,扭头和池钺一起去看池芮芮。池芮芮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从一旁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叠成小方巾擦擦嘴,擦完了才扭头说话。
“没关系妈妈,我和哥哥会看着办的。”
徐蝉和池钺都忍不住笑了,池钺敲了两下她前面的桌子:“池芮芮,想不想上小学? ”
池芮芮犹豫了一下,问:“和幼儿园一样吗?”
“差不多吧。会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
池芮芮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想去上小学,但是——”
她抬头看着池钺有些惆怅道:“希望新同学胆子大一点,我担心不小心又吓到他们,以前幼儿园的同学被我吓哭了。不过没关系,如果他们觉得害怕或者奇怪,我会穿长袖和外套的。”
她这句话一出来房间里轻微地凝滞了几秒,徐婵有些慌乱地看了池钺一眼,率先开口:“对,我们穿长袖,穿外套。也没几天了,马上就要冬天了——”
“用不着。”
池钺盯着池芮芮,在两人的目光里面不改色地回答:“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有人害怕或者觉得奇怪,你就告诉哥哥。”
池芮芮好像小小的松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好。”
徐蝉看着兄妹俩,扭头摸了一把眼睛又迅速转过来。池钺低着头当做没看到,开始收拾碗筷。
晚上七点,池钺刚收拾完厨房,手机开始发出电子“滴滴”声,闹钟响了。发亮的屏幕上显示着闹钟名字——给池芮芮熬药。
七点准时用小砂锅把各种叫得出叫不出名的药材小火慢煮,两个小时后熬成满满一碗汁儿。
池芮芮小时候瘦弱得像鹌鹑,大病小病不断,全靠各种汤药,所以她也习惯了,一碗药干得面不改色,最后一口喝完把碗往池钺面前一摆,对着池钺摊开手。
池钺顺手去摸自己包,掏出来一小盒铁皮糖,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了。
靠。池钺轻轻骂了一句。
搬家这两天事情太多,他第一次忘记补新糖。眼前池芮芮还在眼巴巴看着自己,他摸了下她的头:“明天给你两颗可以吗?”
池芮芮依旧看着他,池钺晃了晃盒子:“没了,明天给你买。”
小丫头明白了,眼神里有一点失望,还是一副很理解池钺的样子点点头:“没关系,这几天哥哥很忙,我知道。”想了想又伸手去掏自己连衣裙侧边的小口袋,半晌掏出来一小包花花绿绿的糖果。她撕开给自己喂了一颗,又给池钺递了一颗。
池钺接过来,悠哈特浓牛奶糖。
池钺把糖扔进嘴里咬开,感受甜得有些腻人的味道慢慢融化在口腔里。他问:“谁给的?”
池芮芮咬着糖,说话含混不清:“楼上的哥哥。”
池钺立刻想到了楼上那个男生。
“别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池钺说,“特别是吃的。”
池芮芮:“他是坏人吗?”
“……” 池钺抽空想了想白天楼上那张脸,“应该不是,但是其他人不一定。”
池芮芮乖乖点头,又全然信赖的样子开口:“我不怕,我有哥哥。”
池钺手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卫生间里徐蝉叫池芮芮去洗澡准备睡觉,小丫头把一包糖都塞给池钺,蹦蹦跳跳往卫生间去,池钺提醒她:“慢点。”
上一任住户只搬了生活用品,大件家具都留在了房里。阳台上甚至还有一个竹编的躺椅,有些深的木色,上了棕油,被徐婵擦得干干净净。池钺盘腿坐上去,往后一仰躺倒,扭头去看阳台外的夜色。
到了晚上就没有那么热了,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出幽幽的香气,很淡,没那么熏人。不知道谁家在教孩子写作业,“六九等于多少啊”重复了三遍,声音一遍比一遍有气无力。他收回目光,楼上常春藤有枝叶垂到了二楼阳台的半空,在夜风中摇头晃脑。
池钺看了一会儿,又想到了池芮芮说的二楼的哥哥。
今天一下车他就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从一趟趟上车搬东西到进楼,再到出来给司机结账……中间好像离开了两分钟,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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