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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接近十一点,蒋序才回到家。他那时候喝了酒,又花了快两个小时非要带池钺去海边谈心,又困又累,随便敷衍了几句许亭柔和蒋正华,倒头就睡,以至于第二天许亭柔的电话差点没把他叫醒。

直到铃声快要挂断,一只手才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抓到手机,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许亭柔质问:“十点了,还睡着呢?”

听到亲妈的声音蒋序一个激灵,迅速拿开手机清了清嗓子试图把声音调整到正常声调,才开口回答:“起了。”

刚一开口他就知道要坏事,嗓子挺疼,说句话带着明显的嘶哑,就两个字差还点没说出来。

“哎哟,这副嗓子就少骗你妈了。”许亭柔冷笑着无情拆穿他,“你微信步数还是零。”

“……”

蒋序有时候觉得他妈不该去当医生,就这侦查和预判能力,应该去当警察。

“昨天晚上喝酒了吧,能睡到现在。”许亭柔隔着电话秋后算账,“昨晚你回来的时候就想收拾你了,你爸非说等你醒了再说。”

蒋序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听训。幸好许亭柔是上班间隙打的电话,没那么长时间教训蒋序。

“行了,快点起床,再睡头更晕。厨房锅里热着饭菜,吃之前先喝一杯蜂蜜水,蜂蜜已经给你放桌子上了,自己调。”

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勺就行别放多了,用温水,厨房有。”

蒋序这时候是真有点愧疚了,乖乖回应:“知道了妈。”

等挂了电话,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头也有点痛,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吹了海风。幸好月考完这个周日是不用上晚自习的,只等着周一升旗,免去了今晚的奔波。

他懒得换衣服,洗漱完穿着睡衣和拖鞋晃荡到厨房喝了一杯蜂蜜水,蒋序才觉得稍微舒缓了一点。

打开电饭煲一看,米饭和菜都是热的,但他现在没有食欲,随便吃了两口,转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试图让自己清醒。

今天天气不好,沉沉的云压过来,像是马上要飘雨。院子里桂花快要落光了,常春藤倒是依旧鲜活。

开学以后他就没什么时间来管他的常春藤了,幸好植物生命力实在茂盛,蒋正华又在阳台绑了几根纤细的竹竿做了一个小小的花架,用来安放那些新长出来无处安放的藤蔓。

用蒋正华的话说,这样一来就不会再肆无忌惮的往楼下去了,有利于维护邻里关系的和谐。

想到楼下,蒋序又想到了昨晚自己在海边和池钺说的那些话。

昨天他喝了酒,心情又不太好,总觉得因为自己的事给身边的人带来了麻烦,尤其是刚转学来池钺。于是干脆说明白,有点破罐破摔的感觉。

但现在一清醒,又有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得对不对了。

说到底喜欢同性这种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乔合一不介意是因为自己和他太熟了,而池钺,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比刚开始时算得上是熟稔,但池钺会不会介意,蒋序心里并没有底。

喝酒果然误事,他有些心虚地探出头往楼下看一眼,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阳台的三分之一。他又去看池钺的房间,窗户开着,隐约能看到书桌。

他看了一会儿,惊觉自己这样实在有点像偷窥,迅速缩回脑袋。犹豫了一下干脆拿出手机点开“楼下”的聊天栏,单刀直入问:起床没?

两分钟后,那边回:起了。

蒋序问:这么早?

楼下:陪池芮芮写作业。

要是池钺自己的作业,蒋序还能问几句写到哪了要不要一起写。但宁二中还算知道牲口也得休息的道理,月考完这个周日一般是没有家庭作业的。蒋序也不知道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是什么水平,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聊。

蒋序:哦,难不难?

池钺没有回复,片刻之后,拍了张照片给蒋序发过来。蒋序一看,刚开始学拼音。

他干巴巴地回复:看起来还行。

他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池钺对自己的态度,但天一上来就聊得太死,很难继续下去。

他还在这头想新话题,那边却显示正在输入中。

楼下:刚起床?

蒋序一惊:你怎么知道?

楼下:你只走了30步。

……蒋序红着耳朵默默切到微信运动把自己的动态关闭,又切回和池钺的聊天栏,却忘了问对方为什么会特意去看自己的步数。

许亭柔是为了抓蒋序赖床的证据,那池钺又是为什么会在陪自己妹妹写作业的时候,特意去看一眼楼上的人有没有起床呢。

蒋序没想到这儿,他只想着现在已经十点半,池钺估计两三个小时前就起床了,他有点羞愧,为自己的懈怠找了个理由。

蒋序:我头疼,嗓子也疼,好像生病了。

聊天栏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过来: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吹风?

蒋序哪知道,胡乱回复:都有点吧。

这次那头彻底安静了,蒋序趴在阳台栏杆上等了一会儿,有点怀疑池钺是看穿自己在找话题,不想回复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解尴尬,门口传来了两下敲门声,沉闷却清晰。

蒋序忽然有了预感,脑子里嗡一下,现在不疼了,只觉得有点晕。

他晕头转向地走过去,糊里糊涂地开了门,池钺站在门口,黑T黑裤,瞳仁也是沉沉的黑色,正看着蒋序。

刚才尬聊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蒋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怔怔看着对方忘了言语。

池钺目光落在蒋序脸上,认认真真看了几秒,抬手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的手有点凉,蒋序缩了下肩膀,直愣愣地看着池钺,眼神清亮,像是什么小猫或者小狗。

池钺收回手:“没发烧。”

“……嗯。”

没发烧,但蒋序现在头是真的有点晕了。池钺问:“叔叔阿姨不在家?”

蒋序回答:“上班去了。”

池钺继续问:“家里有感冒药吗?”

“……可能有吧。”蒋序想了想,“但我不知道放哪儿了。”

他穿着软绵绵的蓝色睡衣,很贴身。头发有些凌乱,浑身上下透露着茫然的样子。

“我家有。”池钺语气淡淡,“去换衣服。”

蒋序:“……哦。”

他回到房间才反应过来,飞快翻出一套衣服换上,窜出去之前又折回来,抄起书桌上的小镜子照了一眼,理了理头发,又冲出房间。

池钺还在门口等他,蒋序走过去锁上门,和他一起下楼。

这是他第一次来池钺家里,池芮芮还在客厅的小书桌前写作业,见到蒋序进来,开开心心地冲着他大声打招呼。

“蒋序哥哥好!”

蒋序揉揉她的脑袋:“芮芮好。”

他看了一眼池芮芮作业,就是刚才池钺拍给他的拼音。

“作业多不多?”

“不多,我要写完啦。”

他们俩在这儿聊天,池钺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找到药箱,又进厨房接了小半杯水,撕开两包冲剂兑好,递给蒋序。

蒋序接过来喝了一口,不苦,反而有点甜。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小儿清热颗粒。

“……”

他默默把药喝完,旁边的池芮芮一脸忧心:“蒋序哥哥,你生病了吗?”

“一点点。”蒋序说。“吃了药就好。”

池芮芮看起来安心了一点,池钺点点她的抄了一半的拼音本:“别聊了,写你的作业。”

蒋序对池芮芮吐吐舌头,转头打量池钺的家。

家具不多,大多应该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他以前见过。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客厅茶几上放了一盆吊篮,阳台没养植物,晒着池钺的校服。

他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了池钺身上。

“你上午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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