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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起鹅,又到了自己最早修建的堤坝边上。

“这个长生堤也已经修好快七百二十年了,倒是护得挺好。”

秦四喜的脸上重新有了笑,笑得有点得意。

“我就说嘛,虽然用石头建造堤坝是费劲,可用的时间长啊。”

在堤坝上拍了两下,她看见鹅正在看远处的一个亭子。

“长生堤建于梁朝大景七年,南江府人士秦绿柳率图四、孙大如、张秀等九百零七人建堤于此。”

“四喜,上面有你的名字。”

“嗯,这碑还是我找人刻的呢。”

秦四喜走过去,嘿嘿一笑:“大如和张秀都是姑娘家,大如干活儿厉害得要命,她爹就是老河工,她比他爹还厉害,我那时候还不会算账呢,全靠张秀帮我。”

石碑的背面刻着整整九百零七人的名字,他些人并不是同时出现在这的。

长生堤修了十四年,秦四喜看着他们中的中年人弯下腰,看着少年男女接过长辈们的扁担和镐头。

“刚开始修的时候,孙大如才十七岁,等堤坝修好了,她的女儿都能给她送饭了。”

“图四用八年时间教会了我怎么勘察水文,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睡在河边的石头上么?他睡过的河可多了,整个人间境所有的河他都去过,看过,还写了书呢。”

鹅扇了扇自己的大翅膀,围着石碑看了好几圈儿。

马上就要过年了,堤坝上很是冷清,秦四喜从须弥袋里摸出了之前买的爆竹和火折子。

“啪。”

爆竹的响声回荡在堤坝和河岸之间。

“又一年了!”她对自己亲手打造的第一个堤坝说。

堤坝沉默。

澄澈的河水经过它,缓缓地流淌向了远处。

一处,又一处。

时隔两百多年回到人间的神还记得自己修建的每一条沟渠和堤坝,记得它们的位置和年岁。

她买了些酒,小气吧啦地一个地方只倒一杯。

可算这样,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她的一坛子酒已经用光了。

“这条清河渠算是废了。”

看着已经荒芜的水渠,秦四喜摇摇头。

水渠虽然废了,旁边的石碑倒是还在,她看了一眼,用手摸了摸下巴。

这不是她立的碑。

在这个碑上,带人挖水渠的人叫谭镇富。

“既然要领了这个好名声,怎么也得把河渠护好呀。”

秦四喜摇了摇头,她倒是不生气。

早上那位当面碰瓷她的还是未来皇帝呢,不也是又赔帝运又赔寿数?

这位占了她的功绩,下场只会更惨。

她正想着呢,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锁链声。

“谭镇富,你一百七十年前侵占秦娘子治水功业,将水渠强占为己有,阎君罚你入油锅百年,不喝孟婆汤为畜百年。”

“谭兴财,你父侵占秦娘子治水功业,你不思进取,占渠而不护,以至水渠荒废,百姓受灾,阎君罚你爬刀山百年,不喝孟婆汤为畜百年。”

“谭守业,你祖父侵占秦娘子治水功业,你不思进取,占渠而不护,以至水渠荒废,百姓受灾,阎君罚你不喝孟婆汤为畜百年。”

“今日又逢年关,你们祖孙二代还不向清河渠磕头谢罪?”

一阵哼哼唧唧的响声传来,一只瘸腿猪、一只残耳狗和一头驴费尽地跪在地上,对着清河渠的方向磕头。

押解这二头畜生的阴差拉紧了锁链。

“过了今日,你们二个就又要回黄泉了,待你们来世,本差再带你们来磕头谢罪,去吧。”

一猪、一狗、一驴化作虚影散去了。

阴差深吸一口气,脸上也不似之前那么青黑狰狞。

她踩了一脚树在清河渠旁边的石碑,又走向了几丈之外,那里有另一块石碑。

秦四喜跟过去看,看见上面不光写了清河渠是她带人挖掘的,也写了是如何被谭镇富祖孙二代抢占了功业的。

阴差从壶中倒出净水,沾湿了帕子,将石碑擦了擦。

擦到“秦绿柳”二个字的时候,她擦格外小心。

秦四喜看着她的动作,轻声说:

“宋阴差,这么多年还在惦记我,你是想让我如何谢你。”

被称作宋阴差的女子霍然转身,看见了一个穿着锈绿色男装的女子正站在那儿,对着自己笑。

“秦娘子!你几时回来了?”

“今日早上,借道冥河入了凡人境。”

宋阴差的脸和之前的徐阴差一样僵硬死板,唯独眼睛里是能看出一丝笑意,是对着秦四喜的。

“我就知道,你总会回来看看的。”

抬起手指了指那块谭家的石碑,她说:

“此事你不必介意,武家已经替你处置好了,这块正经碑是武家替你立的。”

“武家?”

“山海镇的武家……你不会还没回山海镇吧?”

“未曾,我一出黄泉路就到了元江府的还圣宫。”

“还圣宫那地方,不去也罢。”宋阴差摆手,“你要去见自己的道场,还是得去山海镇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