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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了不说了,你睡吧。

经此一例,褚晏又总结出了一条经验教训。

人果然还是得知足见好就收,太过贪婪容易乐极生悲,还好他反应快。

拥着怀中之?人将她哄睡,褚晏那因着不安而随风飘摇的心,似乎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的唇角微勾,侧首亲了亲她的额头,陪她一道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许是早晨醒来过一次,再加上又是冬日,虞秋秋睡的时间比往常长?了些,这会儿还没醒。

褚晏轻轻将她挪放回枕头上,起身?穿了衣裳出门,走了没两步,想起什么,叫住了个下人,吩咐道:“等夫人醒来,叫几个人去书房把我东西搬回主卧。”

下人听了有?些迟疑:“没有?小姐吩咐,这……”不太好吧?

褚晏黑脸,“叫你搬就搬,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出了事我负责。”

下人抬眸瞄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那……行吧。”

嘿!

褚晏没好气,他还有?点不情不愿?合着就非得虞秋秋吩咐才行,他说话不管用是吧?

没看他刚从主屋出来么?这人就没看出点什么来?

真是没点眼?力见儿,脑子都不会变通!

那下人被褚晏瞪得躬身?行了个礼,溜烟地就跑了。

时间不早了,褚晏也没时间跟他计较。

也就是他这段时间不用去翰林院报道,不然这会儿指定是已经晚了,可?转念一想到自己?待会儿是要去见赫连云铮,忽然又觉得还不如?点卯的时候迟到。

褚晏到达外?宾住的四方馆,已是巳时,林修远应该是早早就到了,站在赫连云铮旁边,跟正在试连弩的赫连云铮在说着些什么。

赫连云铮眉眼?间隐隐有?些不快,林修远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仍旧是乐呵呵的。

褚晏挑眉,他倒是没想到林修远没眼?色这点,居然还有?这妙用。

“殿下,你们大?辽应该没有?这种连弩吧?我看你还挺爱不释手的,不过——”

林修远顿了顿,恪尽职守道:“这个您玩玩就行了,不能拆也不能带回去的。”

赫连云铮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这人把他们大?辽当什么了,说两句客套话,还真当他稀罕这玩意儿,就这只能连发三箭的连弩,他北辽多得是好么!

赫连云铮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本殿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提醒?”

“嗨,殿下言重了。”林修远怪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儿,不用谢。”

赫连云铮:“……”

他无语地仰天呼了口气,大?雍安排了个玩意儿来作陪,说是今年的探花郎,但其实?是故意派来气他的吧?

真是把他给气笑了。

赫连云铮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听说大?雍科举取士,探花郎一般都会选个才貌俱佳之?人,可?今日一见林探花,好似同传闻里的并不相符。”

看不懂眼?色便?罢了,还听不懂人话,这等愚笨之?人竟然也能高中?

“您也说了那是传言,我们陛下还是比较公正的,外?貌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看才华。”

林修远认真解释了一下,完全没有?领会到赫连云铮话里的讽刺之?意,瞧他眉开眼?笑那样,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赫连云铮在夸他。

赫连云铮脸颊抽搐,再度语塞,这人到底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他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在这对?牛弹琴。

恰在此时,赫连云峥余光瞥见褚晏过来了。

他懒得再搭理林修远给自己?找不快,抬起臂上的连弩对?准了褚晏的方向。

他听说大?雍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又不想太明显,所?以就派了褚晏过来。

赫连云铮目带轻蔑,就凭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绣花枕头,也敢说来震慑他们大?辽?

赫连云铮瞄准褚晏,直接扳动机关将连弩里的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

“殿下小心!”

“褚编撰小心!”

两道惊呼齐声响起,一道说的是胡语,一道说的则是大?雍的官话。

褚晏几乎是在偏头躲开赫连云铮射来的箭的同时,身?形极快地夺过了旁边守卫手里的弓箭,直接将弓拉满朝赫连云铮射了去。

赫连云铮没想到他会还手,身?法还这么快,虽险险躲了过去,但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擦伤。

满庭的守卫携刀剑朝褚晏逼近,赫连云铮抬手,他们又齐齐地停了下来。

褚晏将手里的弓扔了回去,面不改色地继续朝赫连云铮走了去。

林修远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觉得褚晏和这北辽八皇子之?间好似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怪吓人的。

不过,林修远神游似的看向褚晏,褚晏刚才那一手,可?真是把他给惊到了。

这武艺、这胆量……不是,褚编撰竟是藏得这么深么?平日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要不怎说咱陛下慧眼?识珠呢,钦点褚晏过来,还下了圣旨,那待遇和其他人一比,从根上就不一样了。

要他说,有?这本事褚晏还做什么赘婿啊,就是靠自己?也迟早会出头吧?

林修远不理解,不过,说起赘婿,林修远的疑惑瞬间又更深了。

褚晏的夫人他之?前在死胡同口的时候见过一次,在他的印象里,与?现?在相比,褚晏在那虞大?小姐面前可?谓是温顺至极,就跟那家?有?河东狮,说东不敢往西似的。

虽然那日他夫人的确是瞧着有?些凶悍,但……一个女子再强能强到哪去?那日能把那么大?一只藏獒干倒,他估摸着使的也是什么巧劲,褚晏都有?这功夫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对?他媳妇儿俯首帖耳吧?

就像现?在这样,锋芒尽显的,多霸气。

经历了刚才的场面,林修远的思绪圈圈绕绕都快把自己?给绕打结了,褚编撰到底为何这样,总不能是因为爱情吧?

他一愣一愣地看着褚晏朝赫连云铮走近。

这北辽八皇子许是身?上挂了彩,心中恼怒,率先开口质问,声音听着咬牙切齿的:“敢用箭射本殿,你好大?的胆子!”

他说的是胡语,林修远当然是更偏向褚晏那边的,听着这明显有?问罪之?意的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此事的严重性,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翻译,不翻译的话,两人语言不通,是不是还能想办法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啊?

林修远思绪急速运转,拼命在想要怎么打补丁。

可?还没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褚晏道——

“不是殿下先打的招呼么?”褚晏挑眉,表情似有?些意外?,可?眸底却是一片寒凉:“我还以为,殿下喜欢这种礼尚往来的方式。”

赫连云铮可?不上这当,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门都没有?!

“意图行刺友邦皇子,你该当何罪?”

褚晏轻笑:“行刺?”

“啊——”他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一般,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赫连云铮脖间擦伤处溢出来的血丝,“殿下说的是刚才与?我切磋败了的事么?”

赫连云铮额上青筋又突突跳了起来。

本来以为林修远就已经够气人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更气人的。

他们大?雍取士排三甲,难不成?是按照气人的能耐来排行的?

什么叫做与?他切磋败了?他管这叫切磋?

这分明就是谋杀未遂!往再大?了说,就是他们大?雍想和他们北辽翻脸!

赫连云铮面有?愠色,偏偏褚晏却又在他开口前,摆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做派。

“当然,我想殿下是不会承认的。”褚晏点了点头,风轻云淡:“殿下要是非得说这是行刺才能下得来台,那就请便?好了。”

赫连云铮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那端着的文明假面,更是几乎快要崩塌。

他发誓,他人生中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刚才没有?叫人把褚晏拿下堵住他的嘴!

赫连云铮:“褚编撰这歪曲事实?的功夫当真是了得。”

正话反话全让他给说了。

“承让。”褚晏目露讥讽,轻飘飘地扫了赫连云铮一眼?:“比不得殿下贼喊捉贼。”

“你!”

赫连云铮气得天灵盖都差点冲了开,他是什么身?份,褚晏又是什么身?份,竟也敢同他相提并论?

赫连云铮懒得再同他废话:“来人——”

见对?方开始摇人,褚晏却是丝毫不慌,只见他摇了摇头,似是感慨:“没想到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瞧着几乎还挺没成?就感,怪遗憾的。

“呵呵呵呵呵呵……”赫连云铮预备摇人的手搭回了额上,也不知是气过头了还是怎的,垂首肩膀一颤一颤地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又骤然停止,再抬头时,眸底已然没有?了一丝温度,冰冷得像是终于露出真面目的冷血怪物。

“褚编撰看起来有?恃无恐,难不成?是你岳父给你的底气?或者,我应该叫你虞褚氏?”

褚晏嘴角轻扯,给他底气的另有?其人,只是这个人……

褚晏似笑非笑地平视向赫连云铮没有?接话。

两人之?间产生了片刻的平静,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平静的假象,就像是那海底涌起的汹涛即将掀出海面前的最后一刻那样。

趁着他们停火的这个间隙,林修远的脑子总算是得以了休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种语言转换来转换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烧掉了,偏生两人说的内容还那么刺激,稍有?松懈漏掉一句他都感觉是损失。

林修远微张着嘴巴呼吸,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见到这场面,这个地方还真是来对?了。

看着这院中的一众北辽守卫吃瓜都只能吃半截,一个个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疑惑,林修远心中暗爽,看吧,吃瓜都吃不明白,这个时候就知道多掌握一门语言是多么的重要了吧?

只是,说起语言这事儿,林修远的视线又在两人之?间来回横扫起来。

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各说各的语言还对?答如?流的?

他这听的人都感觉脑子快要转晕了,更别提思考怎么回答了。

林修远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褚晏身?上。

能把堂堂一个邻国皇子逼到这份上,褚编撰真可?谓是个勇者,隐藏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啊。

思及此,林修远不由得目露出了钦佩,同时也对?褚晏没有?立刻反驳这事儿表示了理解。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还是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做人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嘛。

然而,这却注定只是林修远的想法,褚晏可?没想着要跟人日后好相见。

“怎么,你这是在嫉妒?”褚晏眸中带笑,忽地语出惊人。

“咳咳咳——”

林修远听见,一口口水的把自己?呛了个昏天黑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褚晏,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