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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探子已经先一步进了快意轩,将所有的桌子都定下,仅留着靠窗一张,等待文彦韬的到来。

走出老远,文彦韬还沉浸在诗情之中,直感觉双腿轻飘飘软绵绵的,听小毛一说‘到了’,他抬眼便看到道左一栋两层的酒楼,上面挂着‘快意轩’的楠木匾额。刚要点头,却又看见更远些的地方,有家叫‘大白居’的酒店,不由摇头晃脑道:“大白居,今日作得好诗,当去浮一大白,就去大白居了。”说着便拾步越过快意轩的店门,往前面‘大白居’走去。

伴当们面面相觑,心道狮子头吃不着了,赶紧迈步跟上。

快意轩门口放哨的探子赶紧跑进去,对里面坐等的首领道:“他们没进来,去大白居了。”

首领‘嗯’一声,一把将假胡子揪了下来,露出一张年青消瘦的脸,原来是沈冰。沈冰沉吟道:“大白居?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家?”

不管他听没听过,人家文尚书却已经到了那店门前,迎宾的知客一见这位前呼后拥,穿罗带纱,知道来了贵人,赶紧抖擞起精神,堆起最腻人的笑脸,迎上前脆声道:“这位大官人光临,咱们太白居真是蓬荜生辉呀!”

文彦韬不由呆住了,艰难问道:“这店叫什么名字?”

知客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就听那高声道:“太白居啊,这位大官人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请容小的多嘴,给您说说敝店名字的由来,话说当年诗仙李白……”

后面的絮叨文大人是一句也没听明白,他死死盯着那个七尺匾额,上面有三个斗大的绿字“太白居”,那太字下面的一点更是在他眼中肆意的跳动,仿佛在咧嘴嘲笑一般,让他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是太呀?怎么不是大呢?写了些什么破字啊,跟鸡爪疯似的!”文彦韬怨念深沉的腹诽道。‘太白居’三字乃是行草,那太字的一点与一撇有些黏连,但只要练过两天书法的便不会认错。

心中憋出一肚子气,这太白居自然是待不成了,文大人冷哼一声,一甩下襟,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伴当们心道,老人说:‘不怕丑、只怕露’诚不欺我,赶紧跟着出去。

“后来便欣然题下了这匾额……哎,大官人怎么走了?”那知客正讲到**,却见贵客走了,想去拉住一个伴当问问却被人窝心一脚,踹倒在地上。

沈冰几个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比文彦韬先一步到了那挂着‘什么白居’匾额的酒店,来不及分辨到底是‘太’还是‘大’,文彦韬就进来了,几人连忙找张桌子坐下,胡乱翻着写着菜谱的木板。还没喘口气,却见那文榜眼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沈冰几欲抓狂,只感觉此乃历次任务中最背的一次,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咬牙切齿道:“走!”领着悲愤欲绝的手下,又起身往外走。

正好碰上那知客被踹倒在面前,沈冰伸手将其扶起,就听那知客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说了有打赏,我却只有挨打的份儿呢?”沈冰也感到奇怪,抬头一看那‘太白居’的牌匾,这才恍然道:“不是你的错,招牌惹的祸。”说着便放开那已经站住的知客,带着手下大步往外走。

那知客正要回味这位好心人的十字偈语,却见他们也没吃饭就离开了,不由如丧考妣的喊道:“你们怎么也走了?”

只听那好心客人头也不回道:“不用谢,就叫我雷锋吧。”这是他们王爷在别人道谢时,最喜欢说得一句话。

离了那太白居,沈冰实在没有心情打提前量了,老老实实带人坠在文彦韬的后面。好在事不过三,这次却没出什么波折,文彦韬一行人进了第三家‘小东瀛’,沈冰在外面等了一会,见他们仍没出来,这才也进了店。

状作不经意地四下一看,便见他们已经进了靠窗的雅间,再看边上那间,正好空着,沈冰赶紧带人进去,随便点几个菜,狼吞虎咽的了起来。

等隔壁上菜了,沈冰几个便扯开嗓子高声交谈起来。“柴兄自南方回来,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妨说些下酒”一个手下粗声道。

“好玩的事儿多了,我想想……”沈冰扯着嗓子叫道:“想起来了,就说一个隆郡王整治文侍郎的故事吧。”

边上汉子笑道:“现在五殿下已经是隆威郡王了。”

“反正都是他老人家的轶事,不碍事的……”沈冰粗声道,便把文铭义遭受的那次改变人生的洗礼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讲了出来。

他本是亲见,又加上早就构思好了,竟然让人身临其境,听得捧腹大笑起来。

这厢间笑成一团,那厢间却愁云惨淡。

此时即使有隔音材料,这种北城老店也摊不上,是以沈冰他们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到隔壁正要用餐的文尚书耳中……

文彦韬端着汤碗刚要喝,就听到隔壁说什么‘隆郡王整治文侍郎’,立刻想起自己大侄子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幸灾乐祸。文铭礼熟读诗书,文采斐然,自幼便被文彦博视为接班人,是以对他这个纨绔二叔向来只是面上尊敬,久而久之,自然会露出些端倪,连带着文家上下对他这位二爷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文彦韬自然一直怀恨在心。

现在眼见这小子神经了,大兄的老二老三又不成器,说不得下任家主就是自己这一房的,是以文彦韬就更不愿听到文铭义的好了。

因此文彦韬听着自个宝贝大侄子的遭遇格外下饭。当日的事情因为大兄封锁消息,他也知之不详,现在听人说起,感觉比听说书还过瘾,

当听到文侍郎力压全场,险些就要得手时,文彦韬不由暗暗着急,手中的汤匙也忘了往嘴中送。

待听到秦雷出场,形势顿时逆转,文侍郎被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文彦韬不由暗暗叫声好,举起手中汤匙,遥祝一下,这才刺溜一声喝下去,美美的‘嗯’一声。

这也是他喝的最后一口汤,待听到秦雷完全无视文侍郎的钦差身份,将他抽了几百耳光,直直把张卖相颇佳的俊脸拍成个烂茄子。文彦韬再也笑不起来了。虽然见过秦雷在金殿上掌掴文铭礼,但他心中总存着一丝侥幸——本官好歹乃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相当于副丞相级别,那小太岁应该不至于动手,顶多也就羞辱一番吧。

但听到文铭义钦差的身份都被掴成破茄子,他这尚书还不被打成烂黄瓜呀,想到这不由打个寒噤,再也没了食欲。

待听到文铭义被叉到大街上,先是实实在在的被人唾弃了上千下,又被一车米田共浇了个通透……文尚书终于忍不住扶着桌子大吐特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