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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妇闻言羞愤难明,却不敢再惹这个霸道的青年,小声道:“奴家有名字……”

“叫啥?”王贤状若不经意问道。

“……”小寡妇脸涨得通红,声细如蚊道:“绣儿……”

“瘦儿?”王贤道:“还有这名字?”

“绣儿,刺绣的绣。”

“郑绣儿……好名字。”王贤蛮不讲理道:“就叫小白菜了!多好听的名字啊,就这么定了!”便拍板道:“这世上再没有绣儿这个人了!以后只有小白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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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王贤给自己胡乱改名很是郁闷,但那一刹那,小寡妇还是有些失神,仿佛有一个新的自己,取代了原来的自己……

王贤一顿王霸之气乱发,终于镇住了小寡妇,但担心等她回过神来,还是有可能寻死觅活。离开后,王贤叮嘱灵霄要留神,以免小寡妇有个三长两短。

至于闲云那边,现在有帅辉二黑他们,王贤再不用整天守着了。只是这位少爷体征一切正常,为啥就是不肯醒过来呢?莫非成了传说中的植物人?

一旦有这样想法,王贤就难免担心起来,问灵霄,灵霄也说不清。小丫头武功虽高,但对道家的东西领悟甚少,也不敢确定这是个什么状态。王贤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尽早去杭州,延请名医诊治。也能更早见到武当山派来的人……

趁着胡潆再次来探视,王贤将想法跟他一说,得到了首肯。胡钦差做事还是很麻利的,第二天就让人带话说,郑藩台明日要先行返回杭州了,你们可以搭他的船,这样安全又平稳。

这自然是极好的,王贤跟众人一说,帅辉和二黑都高兴坏了,他俩是一刻都不想在浦江待了。不用吩咐,便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行囊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带来的衣物书籍又在县衙大火中被烧了个干净。但大过年的能空手回去么?

幸亏上任时间虽短,却赶上了收秋税,王贤这个二老爷,好歹得了二百两银子的常例。索性全拿出来,买成金华火腿带回去……别的出产省城人也看不上眼,唯独这火腿人人喜爱,就是馈赠知府都不寒碜。当过吏员的人,在这些人情世事上,从来都含糊。

翌日,吴为背着闲云,帅辉和二黑挑着沉重的扁担,灵霄扶着绣绣,跟王贤来到了官船码头。才发现搭便船的不光他们,还有铩羽而归的锦衣卫……

王贤这种芝麻官,自然要先在一边,等布政使、锦衣卫们先上船,然后才能轮到他们。

等待的时候,王贤看到戒备森严的锦衣卫,压着几名步履沉重的囚犯,缓缓登上大船……那些囚犯从头到脚全身都披满了锁链,每走一步都啷铛发声。脚步极其细碎,走一步挪一挪而已。

仔细一看,原来他们的手脚都被铐在一起,两只脚镣间被锁链牵着只能一步步的挪动,看上去就像女子轻移莲步,移动不便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份羞辱,实在太折磨人了。

王贤看到当中年纪最大的囚犯,就是他的老上司米知县。当然老米已经没得官袍穿了,他一身到处窜棉花的破棉袍,脸上伤痕累累,精神萎靡不振,肯定没少吃锦衣卫的‘点心’……在厂卫特务之间,‘吃点心’就是用刑的意思。

王贤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目送着老上司被押上船。如今的老米已经不是那个醉生梦死的酒国县太爷了,他是这次浦江县叛乱的主犯,已经招认自己是明教徒……未来到了京城,等待他的将是被凌迟处死的命运,毫无疑问!

尽管米知县老伴死了再没续弦,两个女儿也早就嫁人了……出嫁从夫,不会被他波及到。但他毕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有兄弟亲戚,这些人还是难免被株连。

看着米知县苍凉的背影,王贤的心情五味杂陈。按说这位老兄是自找的——既然走上起事这条路,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局。但恐怕重来一次,米知县还是会这样做……该如何评价他呢,忠臣还是叛贼?似乎怎么说都不算错。忠于自己的信仰是没有错的,但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让浦江县城化为白地、无辜百姓生灵涂炭,就真的是对的么?这跟他们憎恨唾弃的永乐皇帝有什么区别?

站在滔滔江边,望着江水滚滚东去,王贤有些迷茫了……他一直相信那句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但是在这浦江城里,他亲眼看到了高尚者和卑鄙者共同缔造的人间惨剧。那高尚者墓志铭上的‘高尚’字眼,分明是用浦江县无数死难百姓的鲜血铸成的!

距离那场靖难之役已经十年了,无辜的百姓却还要流血,高尚者们还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高尚的么?

王贤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周臬台立在他身边,像是在对他说,又像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老子曰,上善若水。其实说人要顺势而为,这样才能利万物而不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然可以让自己痛快,但逆势而为,上误国家,下害百姓……”顿一下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是告诉我们忠君、爱国、爱民,三者是有先后之分的。至少真正值得我们坚持的信念,一定不会与百姓的福祉相冲突,更不会以忠君爱国之名,行戕害百姓之事,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