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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气扑鼻,娇软艳媚。

想要。

现在就想要。

想要喝她的血。

渴求的欲望在内心深处膨胀扩大,他用尽所有力气,尝试着伸出手。

不等他碰到她,她已经先行一步行动。

少女主动割破自己的手指,乖巧地递到他唇边,“大人,你又发病了吗?喝我的血吧。”

他咽了咽,迫不及待。

像是浑身烧伤的人猛地沉入冰凉湖底,每一寸颓败不堪的肌肤清凉至极,痛楚烟消云散,只要被水包围,就能获得救赎。

她就是他的湖。

他打定主意,这次决不能错失良机。

趁少女还没收回手,他顺势擒住她,她瞪大眼珠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沙哑着嗓子:“你到我身边伺候,我赠你黄金千两。”

少女摇头:“恕难从命。”

他抓得更紧,苍白的面容神情冷峻,“你躲了这么多天,不肯出现不要赏赐,到底有何目的?”

他几乎将府邸翻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她,本以为她偷偷逃了,所以才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却不想她竟又出现了。

不等她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他又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半个字都不肯往外抛,一味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眉尖若蹙,柔柔弱弱。

他看着她,一时怔了眼,伸手准备掀开她的面纱。

她做他的奴婢而已,供他吸食鲜血,是丑是美,全无干系。他本不该在意她的容颜。

可是现在,他不知怎地,迫切地想要一窥面纱其后的真容。

手刚触上去,风吹过来,面纱上绣着的桃花从手背轻轻滑过,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少女却在这时,趁他不备,大力将他推开。

若在平时,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是现在他还没从痛楚中完全脱身,连使玉棋子的力气都没有,又怎能将她重新逮回来。

她没个轻重,差点让他从轮椅上摔下去。言喻之干脆将计就计,从轮椅上跌下来。

她回过头,望见他倒在地上,连忙转身,刚到跟前,却又停下,戒备地望着他,嘴里关切地问:“大人,你还好吗?”

他冷冷看着她:“你觉得我这样,能好吗?”

她有些着急,想要扶他,又不敢上前,声音细细柔柔,“大人,我去喊人,你在这等一会。”

他叫住她,“不必,我不想惊动旁人,你扶我起来就行。”

她站着不肯动,一双手绞着衣袖。

他看出她的担忧,沉声道:“我没有力气,绑不住你。”

她这才试探着往前挪开步子。细碎的小步子,朝他迈进,云烟宝相的攒珠锦鞋,从水漾边纹的襦裙下,露出尖尖一点,像是露出水面的鱼儿,浮出来又退回去,一下一下,勾得人躁动不安。

言喻之一向清高自傲,从不在任何事上失态,在人前,永远摆的一副孤冷模样,当然了,喝药的事除外。

如今又多了一件。

他自问不是个无赖之人,实在是挠心挠肺,没等她到跟前,就一把捞住她,也没思考太多,就只是想着今天决不能放她离开。

她被他绊住,猛地往下摔,重重跌倒他身上,刚爬起来,脚底踩了青苔又是一滑,差点将他压骨折。

他唐突的行为,吓得少女失了理智,只想离他远一点,混乱之中,踩了他好几脚。

等他回过神,少女已经一股烟似地钻进夜风中,风里有东西飘过来,正好落在他的手边。

是一袭被吹落的面纱。

他将面纱捏在手里,垂眸低嗅,上面还留着她的香气。

这时候脑子忽地冒出一句诗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

等管家赶来时,言喻之已经躺在地上看了一个时辰的星星。他的轮椅被少女踢到竹林深处,他爬不起来。

管家凑近一瞧,心惊胆战。

何曾见过家主狼狈至此的时候?家主十四岁出仕,自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从未有人敢将家主弄成现在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管家小心翼翼伺候着,做好了言喻之动怒的准备,不曾想,却望见他脸上浮起笑意,像是遇见什么好事,牵唇交待:“找丫鬟的事暂且停下,从明日起,派人在竹林守着,布下机关,一旦擒获女子,立刻送到我跟前,不得有误。”

守株待兔的法子,并未起效。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言喻之一日比一日烦闷,眼见又要到喝药的日子,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这天他想起花园的昙花,怎么想怎么不顺心。要不是那夜他想要看昙花一现的美景,也就不会遇见那个丫鬟。不遇见她,他也就不会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香甜可口的血。

尝过一口山珍海味,如何还肯再试羹藜唅糗。

言喻之往花园而去,打算亲自拔除昙花。管家见他要去花园,连忙禀告,说家里的姑娘们正在花园起诗社。

倒不是为了男女大防,只是因为言喻之不喜欢搭理这些妹妹们。

他在女人的事上,向来没有耐心,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一门心思扎在政权上。何况他拖着这副残躯,根本没有成家的必要。

安城无数人眼红首辅夫人的位子,却无人敢到言喻之跟前说亲。上次皇太后提及一句,眼巴巴地想要将自家的侄女许配给言家,被言喻之当场拒绝。态度强硬,绝无商量的余地。

谁都知道,安城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幼主,不是太后,而是言家首辅。

今日天气好,言喻之推着轮椅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心情稍稍缓解,同管家道:“不用赶她们走,我去去就回来。”

他来到花园,遥遥望见里面四五个小姑娘,其中一个站在花拱门下,似乎并不被待见。

言喻之瞄了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

说句没良心的话,家里的这些姊妹,他压根不在乎。

言喻之推着轮椅从旁走过,言家姑娘们听到动静,回眸望见是他,吓一大跳,连忙弯腰行礼,大气不敢出。

言父去世后,言喻之就是言府的天。她们以后出嫁,还得依仗他的庇护。

言喻之淡淡点头,问:“起诗社?”

六姑娘连忙到跟前:“是,做的春日宴,以柳为题。”

言喻之没有闲聊的兴致,问过一句话,就算是共叙兄妹情了。他继续往前,从花拱门下过去的时候,忽地闻见风里有熟悉的香气。

他停住,蹙眉问:“谁熏的洛瑰寒露?”

言家姑娘们愣住,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人敢接言喻之的话。

“是我。”

言喻之望去,泛白的光影里走出个纤细少女,裙上绣着几株山桃,款款而来,到他跟前行礼,“兄长,我熏这香,可有何不妥之处?”

言喻之紧紧凝视她。

脑海中有什么一晃而过。

是了,他只知道找丫鬟,却从未想过在家里这些姊妹中寻人。

大夫有过吩咐,他这病,只能饮毫无血缘之人的血,但凡是亲戚,含了和他相同的血,只会相冲不能解痛。所以他从未怀疑过家里的妹妹们。

如今闻了她熏的这香,见了她裙上的山桃,忽然想起一事。

家中的妹妹们里,有一位,算不得言家人。

言喻之一双乌黑沉沉的眸子似寒星凛冽:“你是……”

言婉柔声道:“我是阿婉呀,兄长。”

言喻之没有任何犹豫:“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