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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大家又架着牛车去采买一些东西带回军营,如此整个新年就算是过完了。

还有一些架着牛车的将士与他们同行,大家聚在城门口和家人依依惜别着,有媳妇的抱着媳妇安慰着亲吻着,有孩子的摸着孩子的脑袋嘱咐着,有老爹老娘的恨不得当场下跪拜别。

只有江婷几个单身汉面无表情地坐在牛车上。

“瞧,那不是小许吗?回家过个年就说了亲事了?小手都拉上了?”

谢宁指着一个正跟姑娘你侬我侬的火头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江婷道:“就放假这么几天,后面要好几个月不见面呢,可不得抓紧时间,说不准下次回家就该成亲了。”

秦玦接口道:“再下次就该回家给孩子办酒席了。”

谢宁表情麻木道:“这,这也太快了,能记得住媳妇长啥样不?”

江婷拍拍他的肩膀,“谢宁哥你就别操心别人了,说好了今年你要跟着我努力学厨多攒钱,说不准明年就轮到你成亲了。”

谢宁闻言有点不自在道:“但是我,我还不想要媳妇。”

与其给他一个媳妇,他还不如和一群兄弟睡在一起自在。

江婷调笑道:“不行,不要媳妇你娘会揍你的。”

谢宁指着秦玦和贺云琛道:“那你怎么不先管管他们,这俩都老男人了,先给他俩说门亲事吧。”

秦玦笑了笑垂眸没说话,贺云琛则冷冷地扫了一眼过来,吐出两个字:“闭嘴。”

这时,启程的时间到了,将士们纷纷归队爬上牛车,在亲人们不舍的眼神中缓缓出了城。

按照计划,有牛车,一路不停地赶路的话,天黑就能到贺家军营,只是路上走着走着,大家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冷,实在太冷了。

往年来说,最冷的时候是在腊月,现在都已经过了年几天了,怎么也不该比一个月前还冷。

怪哉的是,明明过年那几天气温有所回暖,雪也不怎么下了,但自从昨晚突然下大雪开始,气温就骤降,整个天儿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要塌下来了一样,风吹得呜呜叫。

两架牛车并行,一个车上的人正常说话,另一架车上的人却完全听不清,耳边全是风声。

周东等在边关生活了多年的人不禁抬头看天,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江婷努力提高音量,扯着嗓子道:“东哥!怎么了?你们怎么脸色不对!”

周东闻言靠近她大声道:“不好了这天儿,怕是要倒春寒了!”

另一个火头军叫道:“啊?倒春寒?这才刚过年啊,怎么的也要一两个月后啊!”

周东道:“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这天儿就是这么邪乎,有一年春天就是这样,过了年后就突然下大雪,下了整一个多月,越来越冷,最后冻死了好些人和牲畜!”

谢宁有点害怕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苍茫,“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走吗?”

他们出城的时候是在下雪,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已经下了一个冬天了,当时雪也不是很大。

但普通的雪天没有这么大风,他们越走风越大,狂风夹着雪花在空中乱舞,似要化作一把把利刃。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仅在一两个时辰之间。

周东道:“不走也得走,现在原路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在场的人都有点慌了,领头的孙千户不禁看向贺云琛,想让他拿个主意。

这时,秦玦下了牛车,微仰头看着远处,脸色绷紧,道:“竟是许久不见的白毛雪。”

平日的雪花一朵一朵的,掉在身上除了冰冷感便没有其他感觉了,手指一捏沙沙的,很容易就会化成水。

但白毛雪不一样,它的雪花很细,很容易被大风裹挟,漫天飞扬。

每当白毛雪出现的时候,那必定伴随极端恶劣的情况,风如刀割,气温骤降,能见度极低,若是不小心在暴风雪中迷了路,生还的概率很低。

江婷神色凝重道:“白毛雪很严重吗?”

秦玦既然是回鹄人,那肯定是很熟悉北边的天气的,若是他都露出这种神色了,说明事情不会简单。

贺云琛和肖丞也下了马车去和孙千户商量起来,孙千户闻言点头道:“大家停下来,靠拢过来!”

将士们闻言迅速拉着牛车聚拢,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

“这风咋这么可怕,我来边关好几年了都没见过。”

“这是妖风,往年我是遇见过的,但那是在营地里,哪曾想这次叫我们遇上了,还来得这么快。”

“会,会怎么样,不会把我们吹走吧,我好冷啊,越来越冷了。”

大家明显感觉到了天色愈发黑下来,寒风夹着雪沫裹在人的身上,叫人冷得直哆嗦。

肖丞大喊道:“大家把带着的衣服都拿出来裹上!能穿多少是多少!”

江婷等人闻言赶紧打开包袱取出自己换洗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同时看向秦玦道:“秦玦哥,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秦玦也无暇多想江婷话里的深层含义,果断道:“找避风的地方,不然等会我们会迷路,还可能被活埋。”

江婷跳上牛车举目四望,凭借着她过人的眼力,在一片白茫茫中勉强看到一片浅黑色的影子。

“前方一里远,有一处山坡,我们去那边的避风处!”

她跑过去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贺云琛,贺云琛没有丝毫犹豫,吩咐道:“就照江廷说的办。”

孙千户看了看江婷,虽然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怎么这么看重一个火头军,但现在也没时间想别的,他立马去指挥将士们往前方的山坡而去。

风雪越来越大,他们人数不少,足有两三百人,十来架牛车和二十几匹马,聚在一起成了满天白皑中唯一的黑点。

风刮得人脸生疼,雪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牛和马也开始狂躁起来,挣扎着想跑,一匹马要好几个将士才拽得住。

肖丞大吼道:“都互相看着点!一个也不能掉队!”

有将士焦急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前面什么也看不见啊!”

“会不会迷路啊!要不还是在原地等雪停吧!”

贺云琛沉声道:“原地等着就是等死。”

肖丞道:“前面有避风的地方,跟着江廷走!他能看得见!”

江婷努力睁大着眼辨别着方向,她在原地跳了跳,企图蹦高点去看,前面是上坡,实在看不清,只能爬到马背上,谁曾想马儿都在发狂,她还没爬上去就险些被踢了一脚。

贺云琛见状大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在江婷面前蹲下道:“骑我肩膀上。”

“好。”江婷果断地跨上去,贺云琛一下站起身,接近一米八八的身高再加上江婷上半身的高度,几乎跟一层楼一样高了。

贺云琛又托着江婷,稳稳地上了牛车,这下江婷终于看见了前面的山坡,伸手一指,“这个方向直走!一里地!”

肖丞和孙千户以及几个亲兵都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他们两个,生怕谁一个失误摔了下来。

江婷松开手,双腿勾住贺云琛的肩膀,往后一倒,手撑住他的腰,身子在空中一个凌空翻就落在了牛车上。

“走!我来带路!”江婷说着跳下牛车跑到最前面去了。

贺云琛吩咐几个亲兵道:“你们看着后面的人,注意别让人掉队。”

说罢他也迅速追了上去。

谢宁抱紧自己,哆哆嗦嗦地在人群中走着,不解道:“怎么感觉宋暇的官很大呢,他不就是个斥候吗?居然能指挥千户和亲兵?”

秦玦脚步有些蹒跚,但暂时还稳得住,他轻叹一声,“唉,你还是不明白的好。”

谢宁不明所以,“啥意思啊?”

“后面再告诉你。”

在江婷的带领下,赶在天黑前,他们终于走到一片山坡的背风处,此处的风雪果然小了很多,但依然很冷。

将士们冻得几乎手脚都没了知觉,一停下就赶紧脱了鞋袜,用雪不停地搓着皮肤,防止血管冻住。

江婷和贺云琛等人站在一起,皆面色凝重,“这雪不知道要下多久,如果我们在这里过夜的话,很可能会冻死人。”

江婷道:“想办法捡点柴来烧吧,没别的办法了。”

挖雪洞什么的,在这种条件下都不现实。

幸好此处是山坡,长了一些小灌木和小树,还没完全被雪掩埋,将士们赶紧拖着几乎已经冻僵的腿跑去捡柴火。

江婷拿着自己的短刀,先把雪刨开,而后快得像收割机器一样将灌木丛割断,叫其他将士来抱走。

贺云琛等人也没闲着,有刀的就割灌木,砍树,没刀的就去把地上的雪铲开,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来,抱着柴火去点篝火。

很快,天色慢慢黑下来了,几大堆篝火终于点燃,尽管天上还飘着小雪,但有了篝火,就有了希望。

十几架牛车围成一个圈,大家坐在圈里,挤在火堆旁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脚烤火,并拿出自己从家里带回军营的各种吃食,你分点我的,我吃点你的,竟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江婷和谢宁秦玦周东几人坐在一起,用树枝把冷了的包子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这时,几个将士向他们走了过来,江婷几人抬头一瞧,见对方几人手里都拿着一些吃食。

“江,江廷,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不然我们可能就迷路了,这些吃的是感谢你的,你拿去吃吧别嫌弃。”

江婷微怔,她只觉得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刚那种情况下,但凡是心里有办法的,都不会忍住不说吧。

她站起身来,笑道:“你们真的太客气了,我也没干什么,好意心领了,东西就拿回去吧。”

但那几个人坚决不收,甚至其他将士也要跑来给她塞吃的,最后江婷好说歹说,只能转移火力:“是宋暇把我扛起来我才看得见的,你们要谢就谢他吧。”

将士们闻言,看着浑身冷气的贺云琛不敢上前。

江婷道:“他这个人面冷心热,不用怕他。”

肖丞哈哈大笑,“来来来,过来,不是要感谢吗?吃食可以给我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