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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没想到她竟如此慷慨识大体,竟不是要钱,而是送钱的。

他试探着道:“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啊。”

栖迟话中带笑:“放心,我在光王府也掌家多年,若是用度奢侈不知数,早已没有你眼前的我和光王世子了。”

罗小义明白了,她这意思是说她花得起。

娘老子的,他三哥娶的到底是个什么婆娘?难道说宗室里的女子都如此财大气粗?

夜已深,栖迟不便与他一个外男久待,没给他太多闲暇胡思乱想,直说了叫他来的用意:“我只想知道,堂堂安北都护府,因何会是如今模样?”

花钱是小事,她得买个明白。

据她所知,各大边疆都护府都是不用给朝廷上贡的,所收赋税皆可自做屯兵用,若无缘由,是不该有此光景的。

罗小义一手拿着那木盒,一手摸了摸怀里伏廷交给他的印信,本还顾及颜面,转念一想,时间久了也纸包不住火,还不如大大方方告诉她算了。

于是叹息一声开了口:“县主嫂嫂有所不知,其实以往倒也不是这样……”

北地毕竟幅员广袤,部族众多,以往赋税的确是不用愁的。

可惜前几年一场瘟疫席卷,牛羊数以万计地折损,万顷田地也颗粒无收。

连着几年收不上来赋税,北面突厥又趁虚而入。

打仗就是烧钱的,一两场仗下来,库存便空了。

驱逐了外敌,往后还得年年增强军备防范战事再起,久而久之,自然入不敷出。

若是个世家豪族来当这安北大都护,或许还有家族帮衬着,可他三哥这样白手起家的,谁来帮他?

李砚听得惊异,不自觉抓住了姑姑的衣袖。

栖迟将他拉过来牵在手心里,问:“朝中不曾过问?”

罗小义无奈笑两声:“朝中倒是过问过一番,但一番过后,便有别的都护府也争相去哭穷。这天下六大都护府,一来二去,圣人也要摇头,更何况咱们安北都护府还兵强马壮……”

想起眼前这位还是个宗室女,他赶紧收住了话,一根手指挠了挠人中。

栖迟明白了,朝廷以往大力提拔寒门,如今他们羽翼渐丰,却又生了防心。

圣人既要用伏廷,也要防他,否则又何来她与他这桩赐婚。

“有劳将军告知。”她微微颔首,叫新露送人。

罗小义到了门外,又想起那金匕首来,想还回去,但新露摆手不收。

说但凡她们家主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言下之意,在他三哥身上花的钱也不会收回了?

他边走边回味着先前说的话,已经尽量说得温和了,也不知那娇滴滴的县主听了什么感受。

会不会嫌弃他三哥,转头就回光州去?

“姑姑怎么想?”

屋子里,众人还因为那一番话震惊着,反倒是李砚先发话。

栖迟起身坐到灯火明处来,脸上并无多大反应:“能怎么想,来都来了,难不成还掉头就走?”

李砚一本正经道:“倒也是无奈事由,若真走了,才显得我们薄情寡义呢。”

栖迟笑他:“人小鬼大。”

时候已不早了,新露近前来提醒:该安置了。

说话时,神情颇为微妙。

栖迟眼睫颤一下,敛下两道阴影。

意思是,大都护还在等着。

她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下巴,仿佛被他剑挑着的冰凉还在。

这男人,怕是除了能认出她来之外,根本就未曾将她放在心上过。

她抬起头,说:“你去替我回一下大都护。”

新露附耳过来,听她说了句话,蹙了眉头,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领命去了。

伏廷站在窗口。

他嫌屋中太过温热,灭了炭火再生火又麻烦,干脆就推开窗吹了片刻冷风,手里拿着军服里剩下的半袋烈刀烧。

灌了两口下肚,身上凉透,腹中却如火烧。

到第三口,想起这酒烈气灌喉,万一待会儿叫她闻着气味,或许不喜,抹了一下嘴,塞上了。

其实那样的娇女喜欢什么,他又怎么清楚。

若是喜欢的就是这种奢侈富足的生活,他眼下,也给不了。

有脚步声进来了。

他转过头,只看见一个侍女。

新露下拜:“家主命我来向大都护告罪,她先前在客舍受了惊,身上不适,已在别处安置,请大都护自行安排。”

伏廷把玩着手中酒袋,咧了嘴角。

之前没有半点异样,连被他扣在怀里都不曾有惊状,到了这时候却旧事重提,是故意要在这时候回敬他了。

“她人呢?”

新露在他面前本就有些战战兢兢,乍一听到问话就愣了一下。

伏廷不等她回答就说:“请她过来。”

新露连忙离去了。

栖迟料到了他的反应,独独没料到他会叫她过去。

难道他还要与她当面对质不成?

她安抚一下一脸担忧的侄子,施施然起身过去。

刚到门口,已听到里面传出细微声响。

她一手提起衣摆,迈脚进门,看见那男人穿上了军服胡靴,一手抓了佩剑,长腿阔步地走了过来。

到她面前,他停下,看着她。

栖迟不得不仰头看他。

他下巴犹如刀削出的一般。

“你睡这里。”他忽然说,两眼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出去了。

栖迟看着他出的门,新露跟过去了。

不多时,新露返回,悄悄告诉她:大都护去书房睡了。

“他是个哑子不成……”栖迟低低说。

新露在旁与秋霜咬耳朵,大都护看着是话不多,先前不是还叫罗将军传话来着,的确像个哑子似的。

栖迟轻轻掐着手指,白一眼他离去的方向,心道:什么男人,竟连句软话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