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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眸皓齿,瓌姿艳逸,多情之余,凛凛间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所以姑娘其实不必试探我这么多。你若想做太子妃,我也不会干涉。我与你们这些修仙的修士之间……其实没什么缘分,也不愿意有什么缘分。

“我只想像我爹娘叔婶兄长姐姐们希望的那样,不枉百年,便已足以。”

姜采和张也宁立在玉家大门前,良久不语。

平康安乐,不枉百年。

但是……那天下知名的天龙长老却活了足足一万年,也从未听过她有什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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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之时,星光寥落,月轮清辉撒地。

扶疏国的王宫之中,谢春山正在宫中的藏书阁中,靠着书架翻看书册时,闭目施展灵气。

黄昏之时,百叶公主特许他去藏书阁寻找法术来治他那咳血之病。因公主以为他之所以总咳血,是她的侍卫们骗他去妖魔窝的结果。谢春山并不解释,接受了这个说法后,他在藏书阁中翻看书籍,神识却放出一丝,探查整个王宫。

剑元宫有一门术法,可以将神识凝成一丝线,缓缓地向外探访周遭动静。这门法术,姜采以前去永秋君寿辰时也曾用来找谢春山过。

如今几人中只有谢春山身在王宫,他自然不愿意放过这大好的窥探机会。

小小马奴没有那么强的灵力,是以谢春山施法时,必须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保证他此时的脆弱,不被人攻击利用。

谢春山的神识凝成丝,在王宫中飘荡。他不敢窥探那些有人看守的宫殿,神识只在宫中荒凉的地方游荡。而在王宫的各处犄角旮旯里,谢春山听到了些让他觉得有趣的消息——

“云升公主现在好厉害,你说,我们要不要给自己拼个前程,去投靠云升公主啊?”

“我感觉,以后扶疏国的王,不会是太子,会是公主。”

“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太子可是人人敬爱的。但是自从太子病后,就日渐衰弱,国家大事不得不交给云升公主了。我要是太子,也得不舒服。”

“嘘,别乱挑拨!太子和云升公主是龙凤胎,关系可好了。太子才不会嫉妒公主。”

“那可不一定……”

谢春山的神识走过飞廊殿庑,绕过假山清池。他定定凝思,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说“不一定”的那个老宫人身上。他听到那个宫人神神秘秘地说:

“以前王宫里有个传言,龙凤胎是不祥的。到咱们王后生了龙凤胎,王后听到什么龙凤胎不祥的传言,就把说那些话的宫人都赶走了。但是……人能赶走,传言能真的消失吗?”

“那传言是,扶疏国的太子和公主若是龙凤胎的话,龙凤胎会一盛一衰,彼此吸取对方的生机。以前尚且看不出来,但是近些年太子病重,这是不是就对上了?”

“而且你们知道吗……云升公主,她是先天道体啊。”

谢春山听即凛然,猛地将放出去的神识收回——

不对!一个宫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好像是故意说给他这个偷听的人一样……

幽暗中,谢春山心生警惕,感受到一个人的目光窥视过来。当机立断,他毫无保留地迅速收回所有意识。那窥探的目光仍顺着意识追过来。

来不及了!

斗拱飞檐,神识撞上!一个呼吸间,谢春山一战便退,毫不犹豫地在虚空中断开所有联系……

谢春山睁开眼时,一口血吐下。靠着藏书阁中的书架子,他神海阵阵抽痛,眼前发黑,一手扶在书架上,他打开神识联络,本要强撑着提醒姜采。

他来不及开口,便因施法过多,而直接晕了过去。

夜宫阒寂,无人发现藏书阁的这个窥探青年。

而隔着段距离,一个灯火辉煌的宫殿中,彩幄翠帱,烛火齐摇。

殿中香炉燃起袅袅氤氲淡雾,镶金缂丝的罗帐飞舞,纱帐摇上烛火之际,如夜火重重烧起。

长发披散,玉冠琳琅。一把翠羽孔雀扇镶满珠宝,放在桌案上,孔雀扇上反射的华丽耀目的光,映着青年雪一般的脸孔。

流水淡烟晕来,闭着目的青年镶玉带钩,华丽逼人,却神色憔悴。

烛火浮在他面上,他眼尾向上轻勾,似笑非笑:“一个马奴试图和宫外人联络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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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玉家府宅的客厢中,姜采靠着桌木而坐,烛火轻摇。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她感知到有人进屋了。她却并没有动,直到那月华气息越来越近,立在了她面前。

一室沉静。

张也宁俯眼:“你怎么了?”

姜采慵懒:“嗯?”

张也宁沉默片刻。

他负手而立,故作矜淡。但他觑她的眼神微有异样,难以启齿:“我进屋后,你竟然不调戏我了。”

姜采:“……”

她噗嗤笑,彬彬有礼:“这不就是你所求的吗?我顺你的意了,你反而不习惯了?敢问重明君——

“你犯贱吗?”

张也宁淡漠:“如此倒是你了。之前以为你被人夺舍了。毕竟此梦中能人太多,你不算最厉害的了。”

姜采敷衍:“是是是。”

他清凉道袍轻擦过她的手臂,他撩袍坐下,又静了一会儿,月华之力笼住她神海。他为她疗伤时,还是忍不住问了:“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呢?”

姜采叹口气,闭上眼,任由月华之力缓解自己的伤势。她周身懒洋洋的没有力气,趴伏在桌上,一时间失了形象。

她没怎么。

她只是突然有些自我怀疑,有些踟蹰。她问自己,她真的想知道真相,想揭开师父从不和人说的伤疤,想知道师父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扶疏旧梦……只是一个梦。

梦醒后什么也无法改变。

张也宁声音在旁:“你若不愿往前走,我一人也足矣。”

姜采回神。

她摇了摇头。

她突然问张也宁:“也宁,你第一次发现你师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第一次怀疑你师父时,你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惧怕,踟蹰着不敢往前走?”

张也宁轻声:“其实我现在,也依然不觉得我师父是什么恶人。”

姜采蹙眉。

他道:“教我修行,维护天道秩序的人,不应该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也许隐瞒了很多东西,藏了很多秘密,对你、对很多人也不公平……但他未必多么作恶多端。

“真的作恶多端的人,是成不了仙的,哪怕是堕仙。

“所以,我才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弄清楚这个真相是否真的无法补救无法挽回——”

姜采手撑着额头,突兀说出一句话:

“一万年后,你为此后悔么?”

张也宁偏脸看她。

姜采吸口气,道:“这是魔子于说和我们战时说的话。如果魔子于说就是扶疏国的云升公主的话,那她想说的其实是——

“一万年前,你为此后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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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姜采和张也宁在屋中对坐。烛火荜拨一下,沉静中如有石子溅入水中,圈圈涟漪荡开。他们听到外头的动静——

“快快快,都掌灯,迎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来玉家探望咱们老爷了……都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