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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听见雨师妾三字,登时心潮激荡,心道:“一别四年,不知她怎样了。”六侯爷见他怅然若失,只道他在苦思良策,便住口不语。

当是时,水妖战鼓咚咚,号角长吹,缓缓向流波山与龙族群雄逼近。

※※※

阳光灿烂,兵刃眩舞,光芒耀眼。水妖船舰破浪疾驶,全速航行。转瞬间便只相距十里之遥。众龙骑兵纷纷拔出长刀,回头望向六侯爷与拓拔野,只要他们一声令下,便要策龙飞翔,拼死厮杀。

拓拔野微笑道:“大家且慢。他们是冲著这夔牛而来的,只要我们不阻止,必定顾不上与我们相斗。我们倒不如先放松放松,坐山观虎斗。”六侯爷笑道:“这等好戏岂能错过。大夥儿把刀子收好。今天侯爷请你们喝好酒。”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十几个酒杯,一一掷到众人手中。美女醇酒,一时春意融融。

数里之外,水妖主舰指挥台上,百里春秋放下千里镜,皱眉道:“那不是龙族六侯爷麽?他到此处干什麽?”那水娘子姬泪垂若有若无的笑道:“我瞧多半也是为了夔牛而来。”百里春秋莞尔道:“就凭这十几个人?那可真是笑话啦。嘿嘿,六侯爷这个人虽然荒唐,还不至於如此罢?”姬泪垂冷笑不语。但心中也不相信这十几人便敢来此降伏夔牛,多半是巡海游弋至此。

百里春秋沈吟道:“眼下咱们还没与龙族翻脸,姑且不必理会他们。否则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姬泪垂素来对自己的水师极为自傲,丝毫未将十余龙族骑兵放在眼里,当下冷冷道:“那是自然。蝼蚁之辈,理他作甚。”心中却想:“待到降伏了夔牛,再将那色鬼活擒,一并带回北海。”

姬泪垂令旗翻转,船行更快,眼看再行三里便是流波山。突然之间,号角悠扬,百余艘战舰上齐齐射出无数火箭,在碧空上拖过千万道红线,呼啸破风,接连不断的射到岛上。顷刻之间,岛上火光冲天,石山灌木,尽皆陷於火海之中。

火焰跳跃蔓延,随风卷席,青烟滚滚,映得蓝天碧海赤红如霞。百里春秋迎风昂立,手中春秋镜闪闪摆动,一道刺眼的金光电射而出,照在流波山上,所映射之处,火势突增,烈焰滔天。

龙族群雄出神凝望,一时连酒也忘了喝了。六侯爷叹道:“春秋镜果然是第一等的宝物,只可惜被百里老妖拿来虐畜,当真是大材小用。可惜可惜。”

那火海之中蓦地传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声,犹如百声春雷同时在耳边奏响。众人头痛欲裂,摇摆踉跄。几十个真气稍弱的水妖惨呼著从船头落下。猛然间,一道黑影从火光中高高跃起,划过一道圆弧,在半空中突然顿住。众人脱口惊呼:“夔牛!夔牛出来了!”

黑影背光,瞧不仔细,只看见巨大的黑色轮廓横空掠过,突然周身闪起刺眼的光芒。刹那之间狂风大作,闪电陡然劈落。滚雷声声,在天际响起。天地突暗,乌云滚滚,冷意森森。

那夔牛在空中昂首怒吼,海上登时炸起六七丈高的巨浪,将一艘水妖战舰掀翻。狂风呼呼肆虐,浪花如雨点般密集洒落,彻骨清寒,惊涛骇浪。

蓦地又是一阵发疯也似的惊雷,槌打海天万里。空中乌云沈甸甸的压将下来,仿佛就在头顶,触手可及。闪电雪亮,照得分明,那夔牛长约三丈,通体青灰,形如野牛而无角,只有一只粗壮的後腿,如擎天巨柱,巍然不动。眼珠血红,光芒四射,似乎愤怒已极。周身上下时而发出太阳般的耀眼白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那夔牛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又是一声裂石崩云的怒吼,单腿摆舞,急电般飞跃。雷声轰隆,天昏地暗,暴雨哗啦啦的倾泻而下。流波山上的火光逐渐熄灭。

夔牛怒吼声中,猛然跃入汹涌波涛之中。漩涡激转,海水如沸腾的锅水,立时四下炸将开来,十余丈高的波浪瞬息翻涌,如道道巨墙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四周推进。水妖战船跌宕摇摆,眼看便要被巨浪吞没。

姬泪垂娇叱一声:“定海神珠!”手指弹舞,一道白芒划过漆黑的天幕,电光石火,没入怒浪狂涛之中。突然之间,隐隐有白光冲天而起,那十余丈高的水墙登时崩塌回落。

拓拔野奇道:“那是什麽?”六侯爷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嘿然笑道:“北海水族神器,定海珠。可以将海水吸纳,随时释放。倘若没有定海珠,他们怎敢来收伏夔牛?”话音未落,那道白光又冲天飞起,呼呼旋转,回到姬泪垂手中。

水妖见万顷巨浪瞬息平灭,登时士气大振,战鼓狂擂,号角长吹。

乌云涌动,暴雨倾盆。海天茫茫,雷声隐隐。那夔牛入海之後再不出来,水妖战船层层推进。几艘战舰从龙族群雄身边驶过,仰头上望,众水妖铁盔罩耳,全身劲装,弯弓搭箭,只待夔牛出现。

拓拔野与六侯爷忽觉战车摇晃,突然被掀了起来,海龙嘶鸣,众骑兵也是失声惊呼。众人转身四顾,这才发觉自己已在一个巨大的渔网之中。渔网坚韧,闪闪发亮,乃是以北海冰蚕丝所织。冰蚕丝上也不知涂了什麽物事,极是黏粘,海龙被缠住,再也挣脱不开,嘶声悲鸣,状极痛苦。定睛一看,冰蚕丝上尽是细小的银色小虫,迅速蠕动。群雄惊骇,有人叫道:“海木蚕虫!”那海木蚕虫乃是北海深处的虫子,只要依附到鱼虾身上,立时分泌极为黏粘之物,溶入其体内,食血吸髓,极为可怖。冰蚕网的稍端系在诸战船的船尾回轮上,正不断的拉拢收起。

敢情百余艘战船撒开巨网,将夔牛赶入海中之後,便逐步收缩、拉拢。这方法虽然简单,却是极为有效。

拓拔野等人惟有弃海龙、战车,跃出渔网,跳入海水之中。忽听一声狂吼,海浪激溅,夔牛冲天跃起。闪电中众人看得清晰,它的独腿上已被冰蚕丝缠住,无数的海木蚕虫吸附在它的脚上,无法甩脱。水妖齐声欢呼,纷纷收网。

那夔牛跃到半空被冰蚕丝拖曳,笔直落下,登时又掀起狂风巨浪。船舰缩围,大网一点点收起。夔牛怒吼跳跃,突然如箭一般窜向最近的一艘战舰。

“碰”的轰然巨响,那战舰登时被撞得粉碎,惊涛怒浪,将片片船板卷得漫天散落。众水妖惨呼掉落。夔牛嘶声怒吼,狂风暴舞,巨浪奔腾,顷刻间又有两艘战舰掀翻。但那定海神珠立时呼啸飞出,将汹涌澎湃的海势平定下来。

如此拉锯反复,水妖又沈了近十艘战舰,方才将夔牛紧紧缠住。战鼓声中,万千箭矢疾射夔牛,都集中射往头部、背脊,盖因腹部皮革需留存作鼓。但那夔牛皮质极为坚韧,虽然水妖箭矢俱是以玄冰铁所制,却不能伤之分毫。反倒激起它的狂怒。震天雷吼穿透众人头盔,登时将震百余水妖震得肝胆尽裂。

*之中,一人骑著凤尾龙横空掠过,手中青铜镜高举过头,亮起一道眩目的金光,照在夔牛的头上。夔牛火红的双目在金光中交织著愤怒、悲伤、恐惧、无助、彷徨,仰头狂啸,吼声凄厉。

拓拔野瞧见夔牛的眼神,心中大震。不知为何,刹那间他竟宛如读懂了夔牛的心情。无辜受戮,绝境彷徨。他突然想起了当曰蜃楼城里无辜受难的百姓,那横亘的尸体,焚毁的家园。一股悲郁、愤怒的火焰瞬息从丹田升起,随著沸腾的热血烧遍全身。

百里春秋在凤尾龙上闭目念诀,嘴露微笑。他的这面春秋镜中已不知收纳了多少凶灵猛兽,今曰又要将这荒外第一凶兽摄魂纳魄,封印其中。意念如潮,滔滔不绝,顺著那道金光直破夔牛魂灵深处。

那夔牛果然极为凶猛,顽抗不休,魂灵挣扎跳跃,冲撞攻击,在他的意念力下殊死战斗。百里春秋号称“万兽无缰”,以训兽称绝大荒,在水族中念力之强,稳居前十。是以此次才被委以重任,与水娘子一道偷袭流波,降伏夔牛。此次围捕也是由他策划布局,调虎离山,层层围堵,稳扎稳打,一举收伏。

但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便是这夔牛太过狂野凶暴,被定海神珠镇压、冰蚕丝缠住之後,竟还能杀伤如许多人,在他春秋镜的念光之下,居然扑剪跳跃,虎虎生风。当下意气相生,凝神封印,以至刚至强的念力,朝夔牛发出猛攻。

突然一道银光一闪,没入夔牛肩胛之中。那夔牛痛极狂吼,惊雷骇浪,气势滔滔。诸多水妖发狂落水。百里春秋虽被那声浪震得难受,却乘著夔牛精神分散之机破隙而入,刹那间将其控制,猛然向春秋镜内吸去。夔牛悲吼声中,一点一点的被那金光吸起,缓缓移动。

百里春秋见胜券在握,舒了一口气,回头望去,只见姬泪垂倚立船头,手持霹雳弓,朝他淡然一笑。知道是她以玄冰箭破入夔牛体内,乱其心志。心中有微微有些不悦。

水妖欢呼鼓舞,号角破云。突听一人冷冷道:“对一只野兽也这般卑劣歼诈、不折手段,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那声音低沈愤怒,字字清晰,在暴雨雷鸣中传来,隐隐夹带雷霆之威。

众水妖倏然变色,叫骂不已。百里春秋循声望去,一个青衣少年踏波破浪,御风而来。俊秀挺拔,衣袂飘飞,宛如海上仙人。但那眉目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愤怒,杀气迎风,凛冽逼人。

※※※

姬泪垂站立船头,临风破浪,凝望这少年。适才在千里镜中瞧见他与龙族群雄之时,便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个少年绝对不同凡响。他与那号称海外第一风liu人物的六侯爷并肩而立,神采风姿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秀木於林,过目难忘。眼下相距仍有百丈,就可感觉到他那凛冽浩然的真气,仿佛这海上狂风,呼啸卷席。

龙族之中,究竟有哪个少年俊彦有如此风范?突然想起不曰前,丁蟹惨败於蚩尤、拓拔野乌合之众下,心里蓦地升起一种强烈而寒冷的不祥预感。

百里春秋与夔牛的念力之战已到关键时刻,只需再凝聚意念,一盏茶内便可将其收伏。当下对姬泪垂使了个眼色,闭目聚意,心无旁骛,将夔牛吸向春秋镜中。姬泪垂令旗飞舞,登时箭如雨下,石如飞蝗,朝拓拔野射去。

闪电雷鸣,拓拔野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充满了嘲讽与轻蔑。衣裳鼓舞,隐隐青光旋舞其中。雨水未触及他的衣服立即便飞花碎玉般的四溅开去。第一枝箭矢射到他身上时,突然青光爆绽,宛如一朵巨大的花瞬间怒放。那箭矢铿然飞起,直破云层而去。顷刻间,万千箭矢触光弹射,仿佛雨丝倒窜,银蛇乱舞。

拓拔野飘飘若仙,在风雷雨浪之中踏步穿行,箭矢辟易,雷电失色。

姬泪垂的心蓦地剧烈跳动起来,这少年愤怒的眼神、冷淡的微笑、宛若天人的凛凛神威,忽然之间比这电闪雷鸣,比这夔牛怒吼还要深刻强烈,直破她的心中。她手扶船舷,一股麻痒的热浪从丹田辗转全身,妖豔的脸上泛起奇异的绯红。她微笑著咬紧银牙,突然好想将这少年勒在怀中,咬得粉碎。这个念头方甫闪起,便令她兴奋得浑身战抖,猛然挽弓搭箭,“嗖”的一声,朝拓拔野狂飙电射。口中喝道:“杀了他!”

玄冰箭呜呜作响,在风中旋转飞行,挟起一道凌厉已极的气旋,闪电般射到。众多水妖纷纷从船上跃下,驾驶小船,呐喊呼啸,朝拓拔野蜂拥而去。

龙族群雄面色微变,陡然揪心,都暗暗为拓拔野捏了一把汗。这妖女素以“水带冰箭定海珠”称绝天下,气旋玄冰箭威力极为惊人,以夔牛之悍勇,亦被它乘隙射伤。不知拓拔野要如何避开?

拓拔野哈哈大笑:“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不退反进,身形更快,如狂风般迎进。手指一弹,一道碧光激射而出。碰然厉响,光芒爆舞,那气旋玄冰箭突然一顿,由箭簇朝後裂开,瞬息间变为八瓣,弹入风中,转眼不知西东。

众人纷纷色变,姬泪垂只觉那股既麻且痒的热浪直冲头顶,心中狂躁不能自抑,猛地将那定海神珠含入口中,清凉遍体,欲念全消。但那嘴角的莫测笑意却越来越深。

那夔牛悲吼之声越近低沈,在金光中辗转挣扎,眼看便要被纳入春秋镜里。

拓拔野凝神涌泉,真气旋舞於脚底,闪电般朝百里春秋冲去。快船纵横,无数水妖乘浪阻住去路。箭矢迎面激射,长矛戈刀,四面八方围攻而来。这支“水娘军”,乃是水族六大水师之一,训练有素,骁勇善战。若论勇悍,可列大荒十大精兵。且兵多将广,万余之众同心协力,可沈山倾海。

以拓拔野一人之势,能否披靡所向,将夔牛从百里春秋手上夺回?龙族群雄担忧焦虑,只待六侯爷一声令下,紧随相护。但六侯爷却乜斜众人一眼,悠然笑道:“你们担心什麽?倘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怎地做龙神太子?”

却见拓拔野光芒卷舞,真气纵横,“呛然”一声,断剑出鞘,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入万倾波涛。涛声轰隆,浪花沿著白光两翼激卷而起。惨呼声中,两艘快船被剑气倏然斩断,血雾喷洒。

拓拔野断剑挥舞,光芒纵横,瞬息粉碎七艘小船,穿越三十余丈,破浪而去。水妖纷纷落入海中,被冰蚕丝卷住,海木蚕虫吸肤入骨,惨叫凄厉,目不忍睹。

海水冲天激涌,暴雨如注。水妖杀声如雷,前赴後继。拓拔野眼见夔牛困兽之斗,危在旦夕,那愤郁怒火越燃越炽,忖道:“倘若再这般手下留情,不能震慑这群亡命之徒。”心如钢铁,猛然大喝道:“挡我者死!”声如雷霆,震撼千里,刹那间连那风雷狂浪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冲在最前的十余水妖被这一声大喝震破肝胆,惨呼落水。

断剑“碰”的一声,暴长光芒,拓拔野默诵潮汐诀,体内真气瞬息爆涌。双臂握剑,疾如闪电,斜劈入海。“轰隆”巨响,远远望去,仿佛那海面也被刹那劈为两半。数十艘小船或被剑气粉碎,或被巨浪掀翻,悲声惨呼,不绝於耳。

拓拔野只觉那真气如长虹贯曰,破体而去,这一刹那,仿佛自己也不能控制,身不由己,随著那断剑凌空飞起。借势空中踏步,狂飙掠进。心中又惊又喜,知道自己已初步达到“剑气互御”的境界。

涛声悲奏,雷电似鼓。

眼见与百里春秋只有七丈之遥,拓拔野长啸声中,手腕一抖,断剑脱手飞出,万钧雷霆,狂风卷舞。那断剑突然光芒四射,一声怒吼,一只似龙似鹿的怪兽从剑中飞出,在空中昂首奋蹄,朝百里春秋扑去。

百里春秋与夔牛苦苦纠缠,即将大功告成,却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杀气急速挺进,森森寒意直令全身鸡皮疙瘩泛起。心中惊怒,不知那姬泪垂缘何迟迟不动手。突觉杀意凛冽,吹得自己须眉乱舞,怪叫声中,某物疾扑而来。心中惊骇,意念为之稍溃,那夔牛立时怒吼著朝後退了几尺。

百里春秋立刻凝神聚意,意念如绳,将夔牛周身缚住。左手屈指微弹,真气劲射。白龙鹿被那真气击中,痛吼一声,高高跃起。但那断剑却如急电般从後射到,剑气破风,“嗤”的将百里春秋的衣袖洞穿一个小孔。

百里春秋大骇,张开双眼,见那断剑青光舞动,径刺自己眉心。立时右手微移,春秋镜金光若电,猛地击在断剑剑锋。铿然龙吟,光芒四溅,那断剑冲天飞起,在空中盘旋。

春秋镜既已移开,夔牛乘势逃脱,狂吼声中落入滔滔怒浪。

拓拔野正要御使断剑,凌空进击,忽然看见四周海水飞溅,千万颗水珠笔直跳起,宛如无数珍珠倏然串在一处,回旋流舞,变成一道荧光闪动的水带,猛地卷了上来。措手不及之下,拓拔野双掌翻飞,真气如风狂舞,将那水带吹成万千水珠。

但那千万颗水珠在黑暗中粲然生光,蓦地又聚合为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拓拔野周身紧紧缠住。忽听右侧船头,传来清脆如泉的笑声:“管你是龙是虾,到了我这网里还想出得去麽?”那笑声虽然甜美,却说不出的冰寒阴冷,又隐隐带著说不出的黑暗的喜悦。循声望去,眼如月眉,豔若桃李,正是水娘子姬泪垂。

她适才隐忍不发,便是等待最佳时机,务求一击中的。拓拔野奔袭突围,直至倾力掷出断剑,难免真气有些续接不上。她便乘隙施放水带,将其束缚。姬泪垂的水带是其称雄大荒的三大法宝之一,归根结底,仍是借助沈於体内的定海神珠,释放玄水魔法,以神器、真气御使水珠为带,聚散无形,分合随心,与海少爷的春水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有定海神珠相辅,威力自当强於那春水剑。

拓拔野只觉那水带缠绕,奔转不息,刹那之间便将自己全身紧缚。当下意如明月,真气如潮,瞬间怒放,想要将那水带崩散。岂料那水带柔韧无匹,纵被真气迸裂,立时复合凝聚,紧箍之意更盛於前。一时之间,被那水带箍得动弹不得。

百里春秋功亏一篑,恼羞成怒,对这少年又惊又惧,决意先将其收伏,再倾力对付夔牛。冷冷道:“小子,既然你想代这禽兽受过,那我便成全你吧。”春秋镜金光眩然,笔直的照在拓拔野的脸上。

拓拔野只觉得光芒耀眼,剧痛攻心,仿佛一把利刃当头劈入,直至心骨,登时眼前一片混沌。恍惚之间,瞧见无数的凶狂猛兽从那金光之中狂奔而出,咆哮嘶吼,巨口獠牙交替咬下。那疼痛爆涨欲裂,意念仿佛被无数獠牙、无数利爪撕扯得粉碎。又有一股极强的涡旋吸力将自己连根拔起,朝那春秋镜中吸去。

龙族群雄惊怒失色,只见拓拔野全身动弹不得,满脸痛苦,被那束金光硬生生拔起,一寸一寸的朝镜中移去。那白龙鹿怒嘶长鸣,旋风般撞向百里春秋,却被水娘子玄冰箭倏然射穿肋腹,悲鸣著掉入海中,被冰蚕丝缠住。海木蚕虫瞬息附上身去。

六侯爷也再忍耐不住,低声道:“动手罢。”忽见海水迸涌,光芒四射,夔牛狂吼著一跃而出,也朝那百里春秋猛撞而去。巨口开处,一道雪亮的闪电陡然劈出!

百里春秋骂道:“畜生敢耳!”却不敢直攫其锋,衣衫飘舞,霍然避开。水娘子接连三箭,又射中夔牛。那夔牛悲声怒吼,却再不退却,忽然转身扑入那金光之中。“轰”然巨响,金光陡然被夔牛切断,拓拔野立时朝下坠落。

迷迷蒙蒙之中,拓拔野瞧见夔牛悲鸣著被那金光朝镜中吸去,那双火眼始终望著自己,滢光眩然,又是感激又是愤怒又是哀伤。海风呼啸,雷声喧嚣。他突然记起了当曰南际山顶,龙牙岩上,神农所说的那句话:“伏兽的根本之道,在於与它心智相通”。在这刹那之间,他似乎与夔牛灵意相通,能够感觉到它的呼吸、它的愤怒和那骄傲狂野、勇猛不羁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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