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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纷纷扬扬又下起雪。

赵枝枝拢好裘衣,一脚迈进雪里:“我去外面走走。”

王宫。

各家公卿献上厚礼后,该轮到王子们向王父祝酒了。

三王子姬阿黄牵着两个弟弟,脚步踉跄朝大殿的方向而去,因为穿不惯女子的衣饰,好几次差点跌跤。

六王子姬泰山鼓着肥嘟嘟的脸甚是不满:“三哥,为何我们今日穿这个?我已经五岁,王父说我不用再穿女孩子的衣裙了。”

五王子姬冬冬老气横秋地昂着头:“定是王父觉得我们应该穿女孩子衣裙更合适,所以又让我们穿上了。”

姬泰山撅嘴:“可我不喜欢穿它!”

姬冬冬:“姬泰山你不要任性!连四哥都是穿到七岁才换回男儿衣着。再说了,你可不是不喜欢穿女孩儿衣裙,你是嫌我们今天穿的这身不够华美不够鲜艳,比不上你平时穿的那些。”

姬泰山说不过,张嘴就嚎叫:“姬冬冬你欺负人!姬冬冬欺负人!姬冬冬是坏人!”

姬冬冬嚎得更大声:“我是你哥哥!不准你直呼我的大名!”

“你比我早生一刻钟而已,算什么哥哥!”

“早生一刻钟也是早生,你这个没大没小的臭臭!”

“我才不是臭臭,你才是臭臭!昨晚你还尿床了!”

姬阿黄被两个年幼的弟弟吵得耳朵嗡嗡,“不要吵了,都住嘴。”

姬泰山和姬冬冬住了嘴,开始互相掐对方的脸。

姬阿黄急忙将两人分开,一时没注意脚下,自己摔个狗吃屎,两个弟弟缠做一团,混乱中一人一脚从他背上踩过去。

姬阿黄倒在地上气得不想起来。

“三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

姬阿黄抬头一看来人,更气闷了:“殿下。”

双生子安静地跟在姬稷身后,不再吵嘴不再互掐脸蛋,手牵手,乖巧极了。

姬冬冬小声:“四哥也穿着女孩子衣裙呢。”

姬泰山:“四哥穿,我也穿,我和四哥一样,我喜欢穿它了。”

姬阿黄郁闷地板着脸,高壮的身体装在曲裾深衣下,五官周正的脸被丹色深衣衬得更为黝黑。他已行过冠礼,早就束发戴冠,此时做彩衣娱亲的女子装扮,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简单挽一个髻,而是整齐梳高髻戴满金钗。

姬阿黄自觉走在离姬稷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并不越过他去,幽怨睨眼打量。

姬稷虽也个头高,但终究是个十七少年,还在长身体,比他矮上一截手指,生得瘦白,冰肌玉骨,穿绛色深衣,踱步缓行,即使做女子打扮,亦是高高在上的清贵做派。

姬阿黄心中埋汰,他不就是听季大夫说姬稷装消失躲在城内时是穿女装行事,所以多问了几句吗?他发誓,最多仰天大笑笑了三声。谁听到能忍住不笑?堂堂帝太子,藏身宫外,竟然要靠扮作女子避人耳目,王父听后,不也憋笑了吗?

结果今天宫宴,姬稷提议,为表殷王室齐心协力,依照殷国民间旧俗,众王子需彩衣娱亲献孝殿前。

反正他已经扮过女子,不介意再多扮一次,兄弟们一起来。

对于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姬阿黄只恨自己当日多嘴,所以才招来今日之事。

弟弟们年纪小,穿着女童衣裙白白嫩嫩可可爱爱,可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壮硕汉子,穿起曲裾梳起蝉鬓像什么样子?他又不像姬稷,生了张白俊清隽的脸。

姬阿黄无比羡慕远在殷地国都的姬小白,躲过一劫。

“真要进去吗?”姬阿黄脚步踟蹰,搁不下脸面向姬稷求情。

姬稷:“三哥怕了?”

姬阿黄最怕人说他没胆,“有何可惧!我大殷赳赳男儿,从无可惧之事。”

入了殿,满殿憋笑。

此次宫宴只请了殷人,大家还和从前在殷国一样,与君同乐,并无太多忌讳。当即有将军吹起口哨,“上将军!好样的!”

姬阿黄脸都青了。

酒过三巡,两个小王子玩得开心,在殿中央跳起竹板舞。众人鼓掌打起拍子。

姬阿黄坐在他的将从中间,醉得东倒西歪,嘴里大嚷:“王父,啾啾欺负人,他让我穿花衣服!”

“轻点声,被他听见,又要瞪你了。”殷君姬阿轲坐在高位上俯视底下众人众态,寻不到姬稷身影,同身边皇后鲁氏问:“太子哪去了?”

鲁皇后:“方才见他出去了,要派人去寻吗?”

殷君摆摆手:“大概是出去透透气,罢,不管了,我们喝我们的,晚上再多罚他喝几杯。”

南藤楼。

姬稷站在小室门边,并不进去,侧着半边身子,悄悄朝里探。

从王宫出来,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来这,这两月他忙得焦头烂额,清算作乱的旧贵,一堆事要收尾。王父将事情交给他和季衡,主要是交给季衡,但他身为储君,怎能坐享清闲,是以忙到今日宫宴才腾出一日空闲。

等他回过神,已经来这了。

竟然没人。

昭明不是说那个小东西日日到南藤楼来吗?

他还想今日来看看她,或许能见她一面,让她知道他一切安好,无需再记挂。结果没瞧见人。

难道已经将他忘了吗

姬稷鼓着腮帮子准备离开,才刚下木楼,眼中撞进一人。

茫茫大雪中,少女身着狐毛裘衣,呆愣片刻,朝他奔来。

姬稷猛不然被抱个满怀。

“啾啾。”他听见她唤,一声声,含着泪腔,似敲在他心上。

姬稷心里乱哄哄,手足无措,竟忘了让她放开自己。

他拍她的肩,人前冷漠的声线柔软三分:“我回来了,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