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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赵枝枝仍觉得是她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他大概嫌我了,所以不想要我了。”

“他为何要嫌你?”姬稷手指轻抚,拨开少女鬓边被泪染湿的碎发:“天下无人会嫌你,切莫妄自菲薄。”

“那他为何今日不来?”

“定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所以才让你一直空等。”姬稷声音很轻很缓,慢慢将话淌给她:“你瞧,殿下没来,可我不是来了吗?没他的命令,我哪能来这陪你?”

赵枝枝瞪大眼问:“是殿下让你来陪我的?”

“是。”

“这么说,我明天真的可以见到太子。”

“一定会见到。”

赵枝枝:“啾啾会和我一起见太子吗?”她停顿半晌,悄声问:“明天如果能侍寝,啾啾也会一起吗?”

姬稷:“会。”

赵枝枝长长吐口气,眼中有了笑意。

“高兴了?”姬稷低头,抵住少女额头,呵气如兰:“还哭吗?”

赵枝枝:“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姬稷不信。

只是今天不哭,还不行。明天后天都不能哭。

姬稷牵起赵枝枝:“先歇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赵枝枝看着席上的樱桃酥:“可我还没吃完……”

姬稷:“你先睡一会,待会我再喊你起来吃。”

“那你一定记得叫醒我。”

“好。”

赵枝枝放心地躺回床上,她已经哭了很久,她的眼睛好累好累。

虽然还是怕殿下怪罪她没能吃完樱桃酥,但有啾啾在,啾啾说会叫醒她的。

只要在明日殿下来之前,将樱桃酥吃完就行。

赵枝枝闭上眼睛,不多时昏昏沉沉睡去。

姬稷立在床边看了会,待少女彻底沉睡,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宫里取来的那支玉笄戴到她头上去。

“小傻子。”他低低唤了声,替她掖好被角。

赵枝枝一觉睡醒,外面天色大亮。

啾啾不见了,樱桃酥也不见了。

几个小童围在她床边,见她睁开眼,赶忙凑过来:“赵姬,你总算醒了。”

赵枝枝迷茫地朝外面看了看:“什么时辰了?”

“快到黄昏时分啦!”

赵枝枝吓一跳。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都没人叫醒她的吗?

对了,啾啾呢……

“你们有看到另一个侍寝的贵女吗?”赵枝枝问。

小童们摇头,“没有没有,就只赵姬一个!”

不等赵枝枝多问,小童们托起她的上半身:“既然赵姬醒了,就快些沐浴更衣吧。”太子殿下等不及啦!

赵枝枝被推着去洗了个澡,重新换上新衣。除了一身漂亮的新衣和头上多出的金镶宝玉笄外,一切都和她在南藤楼起居时一样。自在,随意。

她甚至不用盘厚重的假发髻,她高兴地将头发披在肩后,就只脑袋顶盘一个小小的发髻。

小童为她引路:“赵姬,来。”

赵枝枝再次迈进丙殿寝屋,她闻见屏风后有饭香飘来。

一路欢声笑语的小童们此时安静下来,他们一个个敛神正色,仿佛屋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兰儿指了指屏风,悄声提醒:“赵姬,快看,那边,那边。”

赵枝枝定晴一看,薄薄的丝帛屏风后,有人端坐几案边。

兰儿:“是殿下。”

赵枝枝心一跳,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步。

原来,啾啾说的是真的。

殿下今日果真出现了。

被她抛到脑后的樱桃酥和突然消失的啾啾此时重新占据她的心,她想找小童问一问,可是小童一触到她的视线,一个个捂嘴笑起来,他们一边笑,一边往后退,直到退到门边,将门轻轻合上。

赵枝枝听见小童们在门外高呼:“祝殿下和赵姬春宵欢愉!”

赵枝枝脸涨红。

她忽然很想照照镜子,看自己的眼睛是否还肿着。她马上,马上就要见到太子了。

太子会不会嫌弃她肿着眼睛不好看?

屋内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赵枝枝提起裙摆小步靠近,殿下长什么样呢?

“殿下,赵姬来了。”赵枝枝小声说。

一段小路,她的脚跟黏在地上一样,很艰难才能抬起一步,走得格外缓慢。

殿下,没有回应她呢。

赵枝枝低着脑袋,停在屏风边,要不要再唤一声?

“殿下。”赵枝枝靠近屏风,试图透过绣满林间飞兽的屏风图下,窥出太子的面貌和他此刻的神情。

“是赵姬……”话刚说完,一只手从屏风后伸过来,将她拽了过去。

“孤知道是你。”太子的手臂很用力,太子的声音很……熟悉。

赵枝枝抬头望过去,看清眼前人的那瞬间,呼吸停止,全身僵硬。

几案两端。

赵枝枝双肩颤抖,脑袋垂低,脑袋嗡嗡叫,心中重复一个声音——

啾啾是太子,太子是啾啾,啾啾是太子,太子是啾啾……

“抬起头,看着孤。”姬稷颇为苦恼。

怎么还是怕他?

昨夜不是已经哄好了吗?

不等少女抬头,他起身坐到她同侧,亲自捧起她的脸,好让她看清他。

“是孤,是啾啾。”他放柔声音。

赵枝枝惊恐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奴……奴知道了。”

“在孤面前,无需称奴。”姬稷安抚她,“别怕,孤不是吃人的老虎,孤要是吃人的老虎,早就将你吃了,不是吗?”

说罢,他从旁边取过一面小镜,给她照:“你头上的玉笄好看吗?”

赵枝枝往镜里照了照:“好看。”

“是孤送的。”姬稷快速瞄她一眼,低声道:“孤就知道,你戴上它很好看。”

赵枝枝惊慌的心情瞬时被这句温柔的低语抚平,她狂跳不止的心一点点回落,神情怯怯地与姬稷对视。

太子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是从前啾啾看着她那样。

他的眼神平和淡然,他冲她笑了笑。

“以后孤还会送你更多的玉笄。”她听见太子清如幽泉般的声音一字字将话抛给她,“所以不要害怕孤。”

赵枝枝懵懵地,呆呆地,像个乖巧的小孩,点头说:“嗯,赵姬……赵姬不怕太子殿下。”

为了验证她自己的话,她大着胆子,伸手去牵住姬稷的手。

才刚牵一下,就又收回。像刚碰过蛇一样,那只手紧攥缩在她的衣袖下。

姬稷用她牵过的那只手去捞她的袖子,将手递到她面前,他用鼓励稚童的眼神哄她,再多牵一下。

赵枝枝豁出命般一把抓住他的手。

姬稷顺势十指紧握,“乖,就是这样,赵姬做得很好。”

赵枝枝浸在姬稷不容抵抗的目光中,两个人对视半刻,姬稷先将脸转开,而后赵枝枝才敢将脸转开。

手没放。

一直牵着。

姬稷心跳得很快,他尽可能平静地引导赵姬接受他。

倘若他慌了,赵姬会更慌。

所以他不能慌。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好慌的,就是心里有点乱,被赵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有些口干舌燥。

“睡了一整天,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

赵枝枝不饿,她昨晚吃了那么多樱桃酥,她现在肚子还撑着呢。

赵枝枝忽然想到,就刚刚沐浴那会,她出恭过三次,这么丢脸的事,是不是已经被他知道了?

“兰儿端药给你喝了吗?”姬稷忽然问。

赵枝枝连忙在脑海中回想:“沐浴后喝过一碗甜甜的汤汁,不知道是不是药。”

姬稷说:“那就是药,怕你嫌苦,加了蜂蜜。吃了那个,就不用担心闹肚子了。”他顿了顿,又道:“就算想出恭也无事,会有人将你洗得香香的。”

赵枝枝耳朵都羞红,说话还是有些结巴:“知道……赵姬知道了。”

“要是你不想吃东西的话,就看着孤吃吧。”

姬稷也睡了一天。

但是他起得比赵枝枝早,难得的闲暇,他读完了几卷楚国人撰的新言,练习了几天未做的投石击剑和超距,还和昭明下了一回棋。

他做完这些,赵姬还没醒,他只好又去画堂找书看。

这次他没看新言了。他找出那些藏在箱子最底下的丝帛画,细细地观赏,以防今夜不时之需。

想到这,姬稷吃东西的速度变快了。

他埋头苦吃,即使是用不太习惯的左手拿筷,动作有所迟钝,还是顺利且快速地解决了这顿吃食。

吃完后,他抬起头,抿着嘴角的油渍盯牢赵枝枝。

姬稷并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比老虎还可怕,炯炯黑亮,像是要将人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赵枝枝眼神慌乱,她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从她七岁起,就有好多好多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她不自觉躲开姬稷的注视,被他紧握的手也往外缩了缩。

姬稷一愣,问:“是不是看孤吃得香,你也想吃了?”

赵枝枝只能点点头,声若蚊呐:“是。”

“现在让厨子重新做的话,要等很长的时间了。”姬稷闷声,忽然想到什么,“孤给你做道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