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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女啊!

赵枝枝悄悄问:“真的是一万一千五百刀币吗,季先生算得也太快了些。”

季玉自信笑道:“没算错,赵姬放心好了。”

季玉朝赵锥摊开手:“家主快让人去取钱吧。”

赵锥不理他。

季玉做出惊讶的样子:“赵家不会连区区一万一千五百刀币都出不起吧?”

他作势就要嚷,赵锥不得不出声:“我赵家还没有落魄至此,一万一千五百刀币而已,取来便是。”

话虽如此,他吩咐人去取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寻常人家,一百刀币就能令一家三口过上一年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对于整个赵家而言,一万多刀币确实不算多,但这份钱他出得心不甘情不愿!莫说是每个人五百刀币的嫁妆,就是一个刀币他都不想出!

赵锥眼都要瞪红,盯着赵枝枝,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一个大洞:“赵姬好心思。”

赵枝枝第一次明目张胆要挟人,事后回过神,双颊滚烫,呼吸不太顺畅:“多……多谢阁下夸赞。”

赵锥冷笑。

赵枝枝侧过身,假装他不存在。

石儿躲在赵枝枝身后,她看到赵锥如毒蛇般的眼神定在赵枝枝脸上,像是要杀人一般。

她看向她的姐妹们,大家默契地点点头,颤抖着,一点点直起岣嵝的背。

她们虽然害怕家主,但也知道何为情义。情义不该被恐惧打倒。

她们纷纷站出去,站到赵枝枝的身前,用她们的身体,护住她,阻隔赵锥恶毒的目光。

“多谢阁下!”一个人大声喊道。

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响起:“多谢阁下!”

接二连三,大家嘴里的话都是一句:“多谢阁下!”

一张张如花似玉的面庞,一双双清亮乌黑的眼眸,织就了一张厚实坚韧的大网,这张网网住赵锥气愤的眼神,他甚至不能再往前一步,因为她们不会让他过去。

赵锥一句“畜生”到嘴边,没能抛出去,就被季玉架走。

季玉:“来来来,在这站好,马上就是吉时,大门一开,阁下这个主婚人要是站错地方,大家就该嘲笑了。”

后知后觉的幺幺:“多谢阁下!”

众人哄然而笑。

随后的一个时辰,在大家的见证下,这场婚事,办得顺顺利利,毫无任何波澜。

赵锥主婚完毕就甩手走掉了,敬酒的事,由季玉和家令代劳。

有家令在,外面那些讨酒的也就不敢闹事了。

婚事本就该庄严肃穆,夫妇行礼时,全场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一场半奴与良民的婚事,办得竟比贵族间的婚事还要庄重。

送人出门的时候,赵枝枝将自己备好的刀币拿了出来。

她原本没想过指望赵锥会出嫁妆,她来之前,就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嫁妆。

太子殿下赏给她的东西,她不敢动,但她有月钱。她攒的月钱可多了!足足一万多刀币!

赵氏女已经拿到赵家的那份嫁妆,赵枝枝要给她们另外一份,她们不肯要。

“自己留着!小老鼠,你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钱!”

“云泽台那么大的地方,有那么多人,你要留着钱打点!”

“对啊对啊,你要留着钱买漂亮衣裙漂亮的玉笄,穿得漂漂亮亮,才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

赵枝枝笑眼弯弯:“莫要为我忧心,我现在可是宠姬,就算穿得不漂亮,太子殿下也会宠爱我。”

说完之后,她自己咯噔了一下。

应该是这样吧?

唔。

就是这样!

太子殿下从来没挑剔过她的打扮,她穿什么都无所谓,说不定在他看来,她不穿最好。

赵枝枝想着想着脸红起来,她们围着她笑:“小老鼠害羞了,害羞了!”

赵枝枝没有否认,她跟她们一起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们该告别了。

“小老鼠,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平安快乐。”

一辆辆牛车缓缓驶离赵府,天色已经全黑,赵枝枝站在火把照亮的余光下,摆臂挥手。

“再见。”赵枝枝呢喃,“都要好好活着,都要吃饱穿暖。”

直到牛车彻底从视野消失,赵枝枝才放下酸疼的手臂。

赵府门前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赵枝枝一个人站在府门前,她往后看,赵府敞开的大门,像是一张黑不见底的大嘴。

她毫不犹豫收回视线,不再往后看一眼。

府门前的街道,云泽台的仪仗已经准备好,她该回去了。

赵枝枝拖着落寞的脚步往辇舆而去,到了辇舆边,准备上去,兰儿却没有让人搀扶她。

兰儿指了指街道前方停到角落的宝盖马车:“赵姬坐马车回去吧。”

赵枝枝好奇,来的时候不是坐辇舆吗?她还以为要有始有终,回去的时候也要乘辇舆。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坐辇舆。

太惹人注目了!

每次坐在上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座供在案上的神像。

因为是太子特意嘱咐的仪仗,所以她今天才用了它。果然如她所想,大家一看到这副辇舆,就给她下跪。

那些下跪的人,好像真的将她当做了神明。

太子殿下坐在上面的时候,也会被人当做神明吗?

赵枝枝挪着小碎步跑向马车,不用人扶,她迫不及待爬上去。

她想早点回去。她饿了,她想和太子殿下一起吃夜食。

已经这个时辰了,太子殿下肯定早就回到建章宫了吧。不知道他是否会等她一起用夜食?

赵枝枝哼哧哼哧地往上蹬,上半身刚趴到车板上,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英气俊白的脸。

赵枝枝看懵。

太子殿下?

太子修长冰凉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作甚发愣?还不快上来。”

赵枝枝更加卖力往上爬:“来了,就来了。”

太子一睨,她脚下没有踩奴随,光靠她自己,如何爬得上来?

他也懒得喊奴随跪下去,赵姬似乎还不太习惯靠踩奴随后背上车的方式。

太子探出身,往她腋下一揽:“抱住孤。”

赵枝枝听话地抱住太子脖子,太子一使劲,将她抱进马车。

进了马车,赵枝枝没从太子身上下去,她仍搂着他脖子,如星般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又看,仿佛多年未见似的,一边看一边咬着唇,似笑非笑。

“殿下。”她亲亲他的鼻尖,“殿下是来接赵姬的吗?”

姬稷被她这一亲,亲得心神荡漾。他本想说不是,毕竟他在此等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他本该坐于建章宫,等着他的赵姬回来。

可他却忍不住跑了过来。一从启明堂离开,他就来了这里。

他的赵姬,第一次离开云泽台那么久,她为姐妹送嫁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姬稷今天下午总是想到赵枝枝送嫁的事,在启明堂议事的时候,说着说着话,脑子里就冒出赵枝枝的身影。

那副仪仗是他命人备下的,她招摇地从人群中而过,也是他的命令。他想让他的赵姬大大方方地从云泽台出去,回到赵府,不用畏惧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出现人前。

帝台的人都该知道,他有一个赵姬,他没想过要藏起她。

姬稷抚抚赵枝枝的脸颊,“是,孤是来接赵姬回去的。”

赵枝枝开心地啄了啄他的唇,她满足地抱紧他,方才送嫁时那点伤感和失落全都消失不见,赵家那扇再也不回去的大门亦不再令她烦恼。

她唯一要回去的地方,是云泽台。

赵枝枝蹭蹭姬稷的心口处,“殿下,今天赵姬好开心。”

姬稷笑道:“开心就好。”

赵枝枝有好多话想和姬稷说,她说了这个,又说那个,全是今日出门后的事。

姬稷拍拍她的背:“慢点说,慢点说。”

赵枝枝喘口气,语速慢下来,笑眼眯起,神秘兮兮说:“今天赵姬给姐妹们备了嫁妆!她们虽然说不要,但是赵姬还是悄悄地塞给她们了,殿下知道赵姬攒了多少钱吗?”

姬稷:“多少钱?”

赵枝枝:“一万五千刀币!”

姬稷哇一声:“这么多。”

赵枝枝:“全都给她们了!有了赵姬的这份嫁妆钱,再加上赵姬从赵家讨的那份嫁妆钱,赵姬的姐妹们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姬稷笑着为她放下高盘的发髻,揉揉她的头皮:“钱都给出去了,赵姬岂不成了穷光蛋?”

赵枝枝悲伤地努努嘴:“下个月赵姬领了月钱,就又有钱了。”

姬稷亲亲她嘴:“真是没出息的小傻瓜,那点子月钱也值得你惦记,孤送你的那些东西,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赵枝枝顿时张大眼,真的吗?

价值连城?

她试探问:“可以卖掉吗?”

姬稷:“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