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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锥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被掐着喉咙,几近失语。

朔儿在做什么?他可是他的父亲!

“你……”赵锥艰难吐出一个字,赵朔的力道太大,他不得不拿起手边的杯盏砸过去。

赵朔头上挨了一下,面容未变,眼都没有眨一下。

赵锥只好不停挣扎,猛地拍赵朔的手腕,试图从赵朔的桎梏中挣开。

“你答应过我的。”赵朔语气阴鸷,声线颤抖,似是极力隐忍:“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将她送出去。”

赵锥指指自己的喉咙,满脸憋得涨红,声音沙哑:“朔儿……你听……听爹解释……”

赵朔视线冰冷,不为所动:“你将她送到哪去了?”

赵锥觉得自己快要被掐死了,他从来不知道,朔儿竟有这么大的手劲。过去的朔儿,可是连杀只鸡都不肯的人啊。他更没想到的是,朔儿竟然为他违背承诺的事,动这么大的气。

魔怔了,当真是魔怔了!

赵锥无法挣扎,又无法用眼神说服赵朔放开他,他只好向旁边的随人求救。

随人们百般为难,战战兢兢上前,赵朔侧脸一睨,幽冷的目光掷下,无人再敢上前。

小公子袖里藏着匕首,他们看见他另一只手按住了匕首。

忽然身后有人喊了声:“朔儿!伯父们来看你了!”

一大堆人浩荡朝这边而来。

是赵峰和赵家其他人。

赵朔眼神一变,迅速放开赵锥,掐住赵锥的那只手往下一扼,扼住了赵锥的手腕:“父亲,您只有我一个儿子,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赵锥内心惊涛骇浪尚未平息,听见赵朔这句,更是五味俱陈。

赵朔:“方才的事,是儿子一时冲动,儿子有罪,请父亲责罚。”

赵峰走到面前正好听见这一句,好奇问:“责罚?好端端地,为何要责罚?朔儿不是刚回来吗,闯什么祸了?”

赵川:“六叔,您怎么直喘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欸,您脖子怎么红了?”

赵锥喘着气,目光自赵朔的面庞一扫而过。

赵朔神色淡然,他恭敬地立在他身侧,仿佛刚才大发雷霆掐住自己父亲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赵锥僵凝半晌,挤出一个笑,摸摸脖子,假装擦一把汗:“天气热,热得我面红耳赤,这般酷暑,谁受得了!”他拍拍赵朔的肩,对众人道:“方才朔儿是为了离家的事向我请罪,他说自己三年未能守在我身边孝顺,请我责罚他。”

赵峰走过去比量赵朔的身高:“三年不见,朔儿又长高许多。”

赵川凑过去,贴在赵朔旁边与他对比身量:“爹乱说,堂哥又不是小孩子,哪会一直长高?堂哥分明和三年前一样高。”

赵峰轻拍赵川一巴掌:“你这个小兔崽子。”

大家哄笑。

赵朔也笑起来。

赵锥看着赵朔笑,他心头发麻,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又惊又恼又怒,还有一点奇怪的自豪。

比起养一条善良的狗,自然是养一头凶狠的狼更能护家。

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无需为此大动干戈。

赵家经不起一场大变了。

赵锥袖中颤抖的手缓缓平静下来,他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变得更为自然,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一起为朔儿接风洗尘吧。”

一日后,云泽台外。

跪候的人群中,多出一道身影。

大家对新来的人并不感兴趣,因为每天都会多出许多新面孔,这些新面孔有的出现两三天,有的出现半个月,有的连半天都撑不下去就走掉了。

因今日来的这人生得霞姿月韵,举手抬足温文尔雅,所以他们才理会他。这人外表看上去虽颇为冷傲,但问的话多,也就显得亲和多了。

就是他问的话奇奇怪怪,总是问起这云泽台中的姬妾。

他们怎会知道太子的赵姬是否会从大门出来,何时出来,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她出来一见?

来云泽台不为拜见太子,反而关心姬妾的事,实在奇怪。

有人被问多了,也就不愿意再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但有的人愿意说,只要给银子,什么都肯说。

“阁下若不介意,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一位尖尖脑袋瘦得像木头的寒士笑道,“我在这里跪候一年之久,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

赵朔:“好。”

两人从云泽台大门口离开,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道,寒士摊开手,示意赵朔给钱。

赵朔取出钱袋,将钱袋里的刀币全都倒到寒士掌心:“够吗?”

寒士眼睛发直:“够了,够了!”

“说吧,关于赵姬的事,全都说出来。”

其实寒士知道的事也不多,说来说去也就那两三件,全都是众所皆知的事。但他拿了钱,他必须多说点。说不出来怎么办?瞎编就行。

寒士一边瞎编一边看对面人的脸色,男人似乎没有识破他的谎言,面容如水,静如湖面。

于是寒士更大胆了,他开始编起香艳的事,编完之后,感慨一句:“那赵姬貌若天仙,风姿绰约,若能得此佳人一亲芳泽,死了也值。”

“说完了吗?”

“你还要听吗?我还能继续说。”

“不必。”

寒士嘿嘿笑:“那我先走了。”

才刚走出一步,脖颈一凉,冰冷的刀锋贴上肌肤。眼一愣,尚未来得及求饶,身后那人已将他的喉咙割开。

赵朔手执沾血的匕首,贴着寒士的耳朵,面无表情,声音低凝:“我的妹妹从不勾引男人,你不该说谎编排她。”

寒士血如泉涌,倒地身亡。

赵朔收回匕首,转身离去。

午时刚过,孙府的后宅大屋,两个奴随不停扇着大扇,赵姝仍是热。竹简被她拿起又放下,上面刻的字,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实在太热了,她无法静下心品读。

赵姝已经行过告庙之礼,她正式成为孙家儿媳,讨好夫君,是她该做的事之一。

这些竹简,全是孙馆的文章。

她昨晚惹恼他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惹恼他的,她只是在他行事的时候说了句话,然后他就不高兴了。

赵姝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话,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并不难听,是孙馆自己让她实话实说的。

她说他的文和他的人一样,言简意赅,这也错了?

赵姝又一次重拾竹简。其实她不想看他的文章,没意思,不对她胃口。

但是没办法,新婚燕尔,她还得夜夜对着孙馆,总不能两个人两张闷脸。她拜读他的新作,夜晚才有话说。

赵姝第一百零一次告诉自己:看书,继续看书,这是世上最好看的文章,必须看完。

奴随这时进屋来:“夫人,有人要见您。”

自嫁入孙家后,这是赵姝第一次有客人。

从前她在赵家时交好的那些人,通通不和她来往了。

赵姝立马丢开竹简,高兴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