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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稷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他的枝枝已经坐到食案边等夜食奉上。

她仍在说她阿姐的事:“阿姐高兴,所以我高兴,若是阿姐不因这个孩子高兴,那我也就不高兴了。”她说完,看向他:“我的话是不是太拗口?”

姬稷走到她对面食案坐下:“不拗口,孤明白的。”

赵枝枝高兴地敲一下碗筷:“我就知道你明白。”她大方地夸他,“你最聪明了!”

姬稷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什么学子,而不是太子,她怎能如此随意待他?

他可真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小学子姬稷为自己的“聪明”赢得到了额外的优待,某位女先生手不抖地喂他喝了一整碗白菜汤,喝完汤,他衣裳干干净净,甚至连一小点汤渍都没沾上。唯一沾上的是女先生嘴角边的饭粒,这饭粒也很快被发现,从嘴角游荡至齿间,经历舌间一番漫长的历险后,终于死得其所,被他吞进肚里。

赵枝枝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姝有孩子,就跟她自己得了孩子似的。不,比她自己得了孩子还要高兴!毕竟经历生育之苦的是赵姝不是她,她不必经受这段生育之苦,就能共享生命诞生的喜悦。

赵枝枝决定亲自去探望赵姝,在探望赵姝前,她还有两件大事要做。

一件是太子的冠礼,她得去观礼。

一件是太子的生辰礼,她至今没有想出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得知赵姝的喜讯后,沾了喜气的她,连脑子都变得灵光起来,第二件事顺利在太子冠礼前一天解决了。

为了送这个礼,赵枝枝天不亮就爬起来了。太子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招小童们进屋。她一双手忙了整整一天,从早到晚没歇过,终于将礼物准备好了。

家令跟随姬稷入丙殿听候吩咐时,正巧撞上赵枝枝送礼,家令眼一瞠,差点气晕过去。

满屋子摆满太子殿下的衣裳,春夏秋冬穿的都有,常服有朝服也有,每样都摆了一件出来。衣裳内里外翻,华贵的衣料被折腾成了画布,上面画着丑不拉几的人。

简直胡闹!

家令气愤,因为太子每一件衣裳都是他精心挑选,每一件用什么料子裁什么尺寸,他都得亲自把关,太子的衣饰和太子的人一样,神圣不可冒犯,糟蹋太子的衣物,就是践踏殷王室的尊严。

家令刚要大喊,让人将这个胆大妄为的罪人抓起来,然后就看到赵姬从屏风后窜了出来。

赵姬雪白的小脸上沾了油墨,身上到处都是污渍,可怜巴巴拽过太子腰间金带,眨着乌亮的大眼睛问:“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家令瞬时明了,原来这满屋的衣裳,是赵姬的杰作。

他就说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子殿下的衣裳上作画!

家令偷睨姬稷一眼,太子殿下会动怒吗?就算不动怒,好歹也要训一两句装装样子吧。

“这……”

太子开口了。家令竖起耳朵,这什么,倒是接着说呀。

“这是个人吗?”太子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指着内里的画问。

“这不是个人是什么?”赵姬闷闷不乐,低声说:“这是我呀。”

太子瞬时变换语气:“好看,真好看!入木三分,活脱脱一个绝世佳人!”

光夸一句还不够,太子脸上立刻开出花般的笑容,惊叹地走过满室的衣裳,无所不用其极地夸赞这些画在衣裳的画作。

家令一僵,随即别过脸。没眼看。

目光是转开了,耳朵捂不住,家令听见赵枝枝雀跃地为太子讲解她送礼的心意:“我将自己画到你衣裳里面了,以后你穿上衣裳,就能将我带在身边啦。”

赵姬胡乱做了画,随意说句话,太子便感动得一塌糊涂,声音都抖起来:“孤一定会日日穿它们,枝枝对孤真好。”

家令心中感慨万千,这算哪门子好?他日日辛苦为殿下操劳,哪一件不比赵姬做得要好?怎么不见殿下说真好?

可见情爱这东西,当真是毒物,竟能叫一个严厉冷漠事事循规蹈矩的太子殿下,变成女人面前低眉顺耳听候差遣的仆人。

瞧瞧殿下这模样,可不比世间任何一个仆人更为忠诚吗?

家令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可怖起来,好几次试图打断前方两人你侬我侬。无奈太子沉迷在赵姬羞答答的情话中,赵姬说一句,太子便能说上十句,句句甜言蜜语,仿佛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

终于,家令鼓足勇气,声音响亮:“臣有要事。”

姬稷和赵枝枝齐齐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