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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她怀中的孩子,突然没了生气。

她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没的,太医说孩子略有心疾,但只要好好将养着,一辈子都不会出事,可为什么,孩子突然就没了?

孩子出生到死亡,只有三天。

沁阳公主的封号还没有昭告天下,沈沁瑜的名字还没有上皇室族谱,她就没了。

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后宫,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

她盼了七年才盼到的女儿,上天赐给她最珍贵的礼物,残忍的只让她存活三日,便收回了她的命。

郑婉婉疯了,她觉得女儿没死,她抱着女儿冰冷的尸身,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等孩子都发烂发臭,才被沈崇骂醒。

而那个时候,曲昭仪生下了公主。

她的女儿才死,曲昭仪就生下了一个公主。

是不是她的女儿,转世重生到了曲昭仪的肚子里呢?对,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

那不是曲烟月的女儿,那是她的女儿啊!她要将女儿养大,她要对女儿很好很好,她的女儿没有死,只不过她改了名字,换了一个肚子又回来了。

沁阳的尸身被埋,玉阳继承了属于沁阳的一切,来自帝后的宠爱,与众不同的封号与名字。

郑婉婉觉得是名字没有取好,她的女儿不喜欢,所以才会改头换面重新来人世,既然如此,那就换掉原本的名字和封号,只要女儿回到她身边就好。

其实沈玉耀长大后,越来越像曲烟月,郑婉婉的疯病就好了许多,她已经能逐渐接受孩子的死亡了。

可是现在她头疾再犯,又看到了当年的一切,幻觉将她重新拉入那段痛苦中,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记得,她的女儿回来了,她的女儿现在叫玉阳。

“玉阳,娘的女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郑婉婉从床上爬起来,蜡烛燃尽最后一滴蜡油,化作一缕青烟熄灭。

没有光的黑暗,让郑婉婉犹如身坠地狱,她喊人为她掌灯,熟睡的汀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郑婉婉想喊大声一些,却浑身虚弱,声音如同蚊鸣,她跌坐在地上,身体的力气急速流失,与她的生命力一起,快速的离开油尽灯枯的身体。

她又看见了女儿,这次是长大的女儿,她的沁阳,长得与她很像,有相似的脸庞相似的眼睛,是和沈玉耀完全不同的长相。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有一张和曲烟月七分像的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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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褪去,晨光重新降临大地,唤醒沉睡的人们。

沈玉耀想着今日要尽快带着太子去凤仪宫一趟,起的很早,路过正厅的时候,发现曲贵妃已经起了。

“母妃?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曲贵妃正在用早膳,沈玉耀有些饿了,便进去同曲贵妃一起用膳。

今日的曲烟月和往日格外不同,衣服更为精致,头上戴的金钗珠翠都是沈玉耀之前没见过的华美。

还化了浓妆,甚至一边吃着粥,一边还伸着手,让飞红为她做蔻丹。

“今日心情不错,早起的时候,屋檐下有喜鹊,想来是有好消息,所以特意打扮一番。”曲贵妃心情好的时候,连说话都比平常要温柔。

沈玉耀上下看了看曲贵妃,“母妃可真漂亮,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容貌倾城。”

“母妃老了,可称不上什么倾城之色。”

世人皆爱年轻,曲贵妃同样爱,所以她听了沈玉耀的夸赞,很是受用。

“你今晨起这样早,又是因为什么?”

沈玉耀平常大多是七八点才会出屋子,她起得早,但要练武,曲贵妃就误认为她每日七八点才起。

今日天才亮没多久,大概六点的样子,比平时早太多了。

“有事要出去一趟,母妃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沈玉耀拿起个小包子,往嘴里灌了两口粥,就直接起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咬口包子。

“诶!你吃完再走啊!”曲贵妃急了,只是等她话音落下,沈玉耀人都已经没影儿了。“这孩子,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飞红轻笑,拿扇子轻轻扇着曲贵妃的指甲,“七公主开朗活泼,这是在同娘娘撒娇呢,就如同这天下寻常女儿一般。”

“真的?寻常女儿都会像玉阳这样吗?”

曲贵妃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飞红。

飞红哪儿知道啊,她很小就入宫了,在父母跟前没有几年,而且那几年过的穷,留在记忆中的画面都是不同的挨饿干活被训骂,并没有什么温情的相处。

但这不妨碍她用好话来讨好曲贵妃。

“自然,公主是将娘娘看作最亲的人,这才会面对娘娘时如此不拘小节。”

曲贵妃高兴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塞给飞红,“等有空了,出宫买点儿好看的首饰戴着,玉阳她最喜欢好看的人了。”

“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那一把金瓜子,融了可抵上小半个金锭了,如何不叫飞红高兴。

曲贵妃见飞红开心的脸都红了,又小声说道:“你如果办事办得好,还有更大的富贵等着你呢。”

飞红脸上微红,喜不自胜。

曲贵妃很喜欢为身边的宫人安排婚姻大事,她身边的宫人,有的出宫嫁给了曲家的管事,有的则是找了其他般配的人。

也有的,成了皇帝的妃子。

当然,人各有志,若是宫人不愿意,她不会强求。

对于宫女来说,她们很难拒绝曲贵妃的好意,比起出宫嫁人,也有不少想从宫女变成妃子的。

宫女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就算是以后出宫,那年纪也大了,很难嫁到好人家。

多的是宫女带着银子出宫,被信赖之人榨干银钱,下场凄惨。

对于宫女们来说,最好的结局,要不就是如同青珍一样,跟在一位主子身边,一直到老,自然会有人负责她的后事。

要不就是变成皇帝的妃子,如果有幸能得个皇子公主,那真是永远都不用愁了。

飞红想嫁到宫外去,她常为曲贵妃跑腿,与曲家的一位长随互生情愫,只等年纪到了出宫,就可为那长随正妻。

所以她为曲贵妃办事尤为尽心。

说白了,御下之道便是满足他人的心愿,高位者就像是一个许愿树,寄托着下位者们的心愿,满足下位者的心愿,就能得到下位者的忠心,无法满足,就有可能会被下位者背叛。

沈玉耀很清楚这一点,大部分做上位者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是太子有点儿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生来即为尊贵的太子,在他看来,得到属下的忠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忠心,也需要双向的交流。

他若是只收取忠心,从无反馈,下属就会心生二意。

左州的事情确实有太子的手笔,但真正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杨成业和敬王!

其中以敬王收获最多,杨成业都只能说是跟着喝汤的。

太子拿的最少,可他要承担的怒火却最多,因为他是太子,身为太子,动民脂民膏,还是救灾的钱粮,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失职!

更不要说,堂堂一国储君,被下属蒙骗,耍得团团转,这过于愚蠢了。

等以后太子真的当了皇帝,就他那个脑子,他还不把沈家的江山拱手让与他人啊?

皇帝是被太子蠢到了,才下决心要废太子的,而太子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甚至还觉得皇帝没有第一时间下旨废除他,而是将他囚禁东宫,是在保护他,只要风头过去,他还有再起之日。

正是源于这种维持二十多年的莫名自信,沈玉耀进入东宫见到太子时,太子的情况还不错,至少皇后要强得多。

面色红润,精神状态良好,甚至因为禁足不用工作,得到了良好的休息,面皮都紧绷了些,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想想皇后那如同恶鬼的病容,可真是对比惨烈。

沈玉耀心里给太子竖了个大拇指,就这份乐观精神来说,她还是很服气的!

“玉阳,你是如何进来的?”

太子知道东宫这次是真的与世隔绝了,门口的禁卫军数量都比上次多了一倍有余。

沈玉耀不可能再以玉阳公主的名头,进来探望他。

“是皇后,她求了父皇,父皇才网开一面让我进来。大哥,快跟我走!”

“去哪儿?”沈玉耀焦急的样子并没有让太子也急起来,甚至太子还更沉着了,“你先别急,慢慢说,要不要吃块蜜饯?”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吃蜜饯呢!大哥,母后病重不愈,她是想见你最后一面,顺便同你说一声,父皇这次是动真格的,他已经将命令京州大军往京城而来,调了五千人。”

听到这儿,太子的脸色猛然一变,现在换他比沈玉耀更慌了!

“你说的当真?大军过来了?”

一般如果没有会撼动朝野的事情发生,京州大军是绝对不可能挪地方的。

好孝子!皇后病重不愈听不见,光听见大军开拔了是吧?

沈玉耀确定皇后不是个好人,但是对太子,皇后也算是为他殚精竭虑了。

无奈太子脑回路清奇,压根不是个正常人的脑子。

“没错,大军过来了,母后想见你,说两句话,大哥你快些打扮一番跟我走。”

太子不解为何要打扮,沈玉耀没说是皇帝的命令,只说现在特殊时期不宜过度惹人注意。

她将这件事里皇帝的心软完全抹去,太子被她焦急的情绪影响,心下一沉,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

此刻他还没有万念俱灰,沈玉耀想,只要太子看见皇后那副几乎要撒手人寰的模样,再让皇后说几句叮嘱他小心一些的话,想来太子就会知道,他现在处境十分危险了。

披上披风,戴上斗笠的太子更加显眼了,整个皇宫都没有穿着打扮如此鬼鬼祟祟的人,但被皇帝暗中叮嘱过的禁军,就当没有看见,睁两只眼闭两只眼,将沈玉耀和太子放了过去。

太子之前偷偷出东宫一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禁军守卫到底有多森严,甚至误以为这禁军不过是一群摆设,根本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