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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片刻后,温寒烟猛然间抬起?头,语气里染上几分不悦埋怨。

“娘亲,飞快一点。”

“……”

算了,不和中蛊的人计较。

这样?的状况,锦清阁南和阁都是回不去了。

裴烬一只手将不断折腾的人用力按进?怀里,剑眉紧皱。平时也没看出,温寒烟竟然骨子里是这么好动的性?子。

他循着记忆里大步向前走?,千年过去,他不确定?东幽宅邸是否有变化。

但这次运气不错,在他印象里的地方?,一处门窗紧闭的院落安静伫立在夜色之中。

裴烬一脚踢开房门,昆吾刀自发从?他袖中飞出,将整个院落都笼罩在刀气结界里。

树影狂乱摇曳,映在窗上,勾勒出晃动的剪影。

满室沉晦,唯独月光影绰。

一座巨大的天?尊像供奉在正中央,裴烬将人放到蒲团上,抬眸去看。

此处是东幽祠堂,每日皆会有人前来打扫,甚至比家仆住的地方?还要干净许多。

一步之遥,高耸的天?尊像低垂着眼,俯瞰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屋内没有火烛,温度却似是无声?中缓慢攀升,让人觉得由?内而外的燥。

裴烬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滴,宛若在春水中寸寸融化的冰。

昆吾刀担忧地转了一圈,裴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出声?时声?音嘶哑,“替我守着,别让旁人进?来。”

昆吾刀前后摇晃了下,好像在点头,往门口处飞过去。

片刻后,它又转了回来,又绕着他转了一圈,像是在问“如果有人怎么办”。

裴烬:“杀了。”

昆吾刀不再迟疑,朝着门边呼啸而去,大有几分亢奋雀跃之意。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不安地开始蹭动,“哐当”一脚踢上供桌,上面东西稀里哗啦倒下来。

裴烬薄唇微动,喉结上下滑动,克制着回头去看。

似是觉得太热,白衣女子稍稍扯松了领口,却还觉得不够,此刻正低着头专注地研究着衣带。

东扯一下西扯一下,却始终不得其法,急得眼尾愈发泛红。

好难受。

温寒烟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一时灼痛,一时又从?骨髓深处溢出些更煎熬的滋味。

她只剩下本能,直觉告诉她这身箍在她身上的衣服碍事,然而扯了好几下,却把这铁箍扯得越来越紧,紧得她更难受。

手腕却隔着一层衣料,被另一只手牢牢制住了。

这只手温度微热,像是一块冷玉染上体温。

贴在手背上,舒舒服服的,她还想?要贴上更多。

但紧随而来的略微刺痛感短暂唤醒她的神?智。

“裴烬。”温寒烟垂眼看着自己腕间红痕,裴烬动手的时候绝对没有收力,几乎要将她血肉都掐得滴血。

她艰难喘了口气,扯唇冷笑道,“你便是这样?帮我的?”

月光映上她的脸,素面若白玉的脸染上红霞,像是熟透了。

领口松散,上挑的凤眸斜着眼看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一眼,在如今的状况下意味着什么。

裴烬立在阴翳之中,通身玄衣几乎融于黑暗。

他目光沉沉看着她,眸色逐渐变深,宛若幽潭。

他也不比温寒烟好过,不知她体内的无妄蛊是如何被催动的,此刻他全身从?里到外都是滚烫的,宛若有熔岩在沸腾叫嚣。

救下她,忍耐到现在,简直烧干了他所有的理智。

“只不过一个司珏,便能将你迫害至此。”他牙关里吐出几个字。

事已至此,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一片混沌中说了什么,“我以为你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却没想?到你的心思全都用在我一人身上。面对司珏,哪怕你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却偏要一意孤行、以身犯险,如今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既然就连你自己都未曾将自己放在心上,本座又为何要帮你?”

甚至连“本座”二字都用上。

裴烬用力闭上眼睛。

本想?克制压抑,可方?一闭上眼睛,曾经见过的幽谷雪峰便止不住在眼前晃。

他那时没有停下来,没有止步在外,而是顺着本能向内探,向深处闯。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可那些画面却在这种?时刻无比鲜活地涌上来。

那双唇素日里色泽清浅,那时却殷红似血,仿佛轻轻一按,便要滴出汁水来。

她想?要他怎么做。

一颗明知有毒的糖摆在面前,甜香诱.人,享用还是不享用。

裴烬不想?吃,一颗糖而已,他犯不着再次为了这颗糖而丢去半条命。

但是糖不吃就化了。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

桃花蛊药性?实?在太强,疼痛只不过换来片刻理智,温寒烟很快又陷入灼烧煎熬。

浑浑噩噩之间,她一直感觉裴烬在说话,她什么都快要辨不清了,但还记得身边这个人是裴烬,她强迫自己记住,将这两个字深深刻在脑海里。

那道高挑的身影在朦胧的视线中一动不动,几乎要在晦暗之中入定?。

温寒烟呼出一口热气,对着那道影子笑了一声?:“那你呢。”

她一字一顿问,“你字字句句问的都是我,裴烬,你想?不想??”

裴烬喉结滑动,没说话。

他挪开视线,指节用力掐住了墨玉牌。

坚硬冰冷的触感将他狂乱的冲动压抑下去,唤回片刻理智。

然而另一个人却不愿给他退路。

空气中冷不丁传来一声?轻笑,温寒烟讥诮道,“是我忘记了,你不行。”

她太难受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下意识用上激将法,目光穿透朦胧的黑暗,直直锁定?住裴烬的剪影。

温寒烟:“你舍不得你那点魔气。”

或许是受桃花蛊影响,一些被压抑着,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情绪,竟然再次回到了她身体里。

温寒烟几乎觉得委屈,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为什么裴烬还要那么小气?她又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若她体内无妄蛊将他魔气又吸回来,她改日还给他不好么?

裴烬盯着她,气笑了,辨不清意味重复一遍:“我不行。”

“你不行。”温寒烟也执拗重复了一遍,然后干脆不再看他,咬牙撑着地面要起?来。

可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折腾了半天?出了一身汗,却连上半身都没撑起?来。

她喘着气放弃般往蒲团上一躺,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门外,竭力维持着声?线平稳,“你不想?,那就出去。但我要提醒你,你的魔气还在我身体里,若你不想?今夜千年修为一朝成空,就别忘了替我找别的人——”来。

话还没说完,身侧蒲团便更深地陷下去。

比她更有分量的体重压上来,蒲团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几乎被挤压成薄薄的一片,发出微弱的哀鸣声?。

“别人?”语气不轻不重的,却似山雨欲来,“你告诉我,你还想?找什么别的人?”

裴烬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眉间额发顺着重力垂落下来,露出那双黑寂的眼眸,宛若幽潭,盛着辨不清的情绪。

他指端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攀升上来,此刻几乎比她还要烫。

温寒烟被烫得忍不住想?避开,那只手却用力扣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肩胛骨,她仿佛听见自己骨骼都发出微弱的声?响。

“空青,叶含煜,季青林——”

攥住她肩膀的人俯身将她按在原地,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名?字,话音微顿,笑意意味不明,“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人?”

温寒烟脖颈微扬,四肢发软地躺在蒲团上,没有挣扎。

她没力气,也没那么想?挣扎。

眩晕感愈发浓烈,她的世界天?旋地转,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像是要灼伤空气,发丝却不听使?唤,有一阵没一阵地摩挲她过分敏.感的脸颊。

刚挑起?的,还没来及抚平便抽离。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一个吻落下来。

紧随而来的,是一抹淳厚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自他们唇.瓣交叠处涌入她的口中,钻入血管,钻入肺部。

缺氧窒息的痛苦瞬间被抚平。

被放开的瞬间,温寒烟猛然吸进?一大口空气。

她抬起?眼,裴烬眼底暗火跃动,在他身后,巨大的天?尊像安静垂着眼,注视着一切荒唐。

裴烬俯身欺近,唇贴在她耳边,滚烫的唇风顺着耳侧坠下去。

“好心提醒你。”他嗓音低哑,“此处是东幽祠堂,人来人往,我不保证待会没有人来。”

温寒烟只想?快些缓解那种?难受,其他的一切,对她此刻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我能忍得住。”

回应她的是紧扣住她后脑的手,裴烬倾身吻下来。

紧贴的唇齿间隙,他微掀起?唇角,辨不清喜怒,“你最好能忍。”

此处光线昏暗,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鼻息交叠。

温寒烟仿佛在朦胧中,看见他漆黑眼底隐隐的暗涌。

她心头一跳,倏地脑海里闪过一个朦胧的念头,觉得自己可能找错了人。

可除了裴烬之外,她还能找谁?

翻遍全身上下,她也只能想?得到一个名?字。

只有裴烬。

她只要他。

纷乱的思绪很快便散了,有人扶住她的月退,略微抬起?,一滴不属于她的汗珠滚落,微微的刺痛感,她闭上眼睛。

雨声?绵延,雨滴坠在屋檐,噼啪作响,更多的雨水凝集起?来,顺着屋檐滚动滑落,坠在枝叶,坠在地面,拖拽出一片深色的澜痕。

暴雨倾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