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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颅直接被什么?利刃凌空斩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向前滚了几圈,撞在司鹤引脚边,砰地一声停下来。

变故突如其来,司鹤引一怔,下意?识低下头,正对上一双圆睁的?眼睛,鲜血溅在眼尾,像是血泪。

“陆宗主?!”司鹤引愕然抬眸,顾不得其他,低眸对着头颅厉声道,“神?魂未散,还算不得身陨道消,陆宗主,你——”

他话还未说完,“砰”的?一声轻响,脚边头颅轰然炸成了一团血花,血水脑浆迸出?来,迎面浇了司鹤引满头满脸。

在一片血色之中,哪里还有陆鸿雪的?身体。

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他体内,自内向外膨胀啃噬,将他融成了一滩血水,更别提丹田灵台,在这种?可怖的?威压之下,神?魂更是无处可逃。

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司鹤引眸光凝固片刻,猛然抬眸,去?看温寒烟的?方向。

灵光轰然破碎,四散的?光点之中,温寒烟的?身影显得更朦胧。

在她身侧,不知何时立着一道玄衣宽袖的?身影。

他手?指屈起,松松垮垮提着一把断刀。

此刻那断刀上刀光缭绕,由外而内覆盖上阵法?结界,与此同时,结界内侧铺开一抹大盛的?剑光,剑光同刀光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此起彼伏地闪跃交映,将阵法?寸寸捏碎。

温寒烟处于阵心之上,身周是破碎散去?的?阵法?虹光,她右手?平举,还未收回,并指正对着陆鸿雪方才还完好的?尸首。

指尖上残存着淡淡的?剑意?。

“是你——”司鹤引眼睛放大,“温寒烟,是你杀了陆宗主!?你竟敢——你竟能杀他?!”

温寒烟扯了扯唇角没说话,在她身侧,黑衣男子手?指轻轻一捻,便将陆鸿雪逃窜的?神?魂捻得连渣也不剩。

“聒噪。”

裴烬收回手?揉了揉眉心,脸色苍白,似是当真被烦得不轻,“这么?多?老东西,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年轻小辈。看样子,你们?的?脸皮是当真不打算带着一同入土了。”

司鹤引瞳孔倏然放大,那可是东幽的?幽都阵法?。

所?言入阵者如入幽都,根本无从可破,哪怕是归仙境修士受困,一时半会都难以逃出?,反倒受阵法?反噬被绞碎成血泥。

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破了?

不,不可能是温寒烟独自破的?阵。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那黑衣男子慢悠悠上前几步,从袖摆中掏出?一把看不清模样的?断刀,仿佛玩笑般搭上了阵法?结界。

在那一瞬间?,被困阵中的?白衣女子似有所?感,干脆不再抵抗阵法?的?桎梏,盘膝凝神?催动起全身灵力,汇集于指尖。

幽都阵法?并不好破,多?一分力便会将阵中人连同着阵法?一同绞碎,少一分则两败俱伤,一同沦为鱼肉。

她却对他似乎信任至极,根本从未想过?他会伤了她,也从未想过?他做不到?。

以至于,在阵法?破碎的?瞬间?,在司鹤引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干脆利落地出?手?。

——一举将陆鸿雪的?头颅斩了下来。

而那黑衣男子瞬间?抹杀陆鸿雪仓皇逃窜的?神?魂。

一切只发生在一息?两息?

不,是一瞬间?。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默契。

司鹤引的?视线缓缓挪向废墟中懒散立着的?黑衣男子,对方脸色很白,尽管面容俊美无俦,通身却漾着一种?病入膏肓般的?虚弱感。

但一个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自始至终,甚至是现在,司鹤引都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半分惊慌,黑衣男子从头到?尾都是懒淡的?,仿佛下一秒便能随便寻个地方睡了。

这样的?状态,在眼下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势下,显得极为诡异。

——若非对方当真是个傻的?,那就只能说明,对方修为远在他之上。

黑衣,断刀,瞬息间?绞灭神?魂——

此人……莫非是……

裴烬对上他惊疑不定的?视线,慢悠悠扯起唇角,“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别着急,下一个便是你。”

“至于再下一个——”

他指腹按上额角,似是头疼,片刻想到?什么?,唇角笑意?加深,眉目间?的?彻寒杀意?愈发浓重,“唔,想杀的?人太多?,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头一个轮到?谁。”

裴烬看向温寒烟,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唇色反而显出?一种?不正常的?丹红。

他勾起唇角,“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说你胡作非为,美人,咱们?今日便成全他们?,让他们?好好看一看,究竟什么?叫做真正的?‘肆无忌惮’,怎么?样?”

“我正有此意?。”

温寒烟自阵法?中走出?来,方才那阵法?里空气不断减少,她意?识恍惚间?看见裴烬靠近,便心下一狠,干脆赌了一把。

她赌裴烬能破了这阵法?,而这阵法?破碎的?一瞬间?,便是陆鸿雪毙命之时。

他给她头上扣的?那么?多?屎盆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仅从未忘记,反而记得越发深刻。

她本无意?同陆鸿雪为敌,但陆鸿雪选择站在云澜剑尊那一边混淆视听,搬弄是非,那么?这条路,便不是她选的?,而是他亲手?选择的?。

陆鸿雪的?命,她早晚要取来。

只是没想到?,苍天眷顾,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巧,也这么?快。

为了确保一击毙命,温寒烟方才分毫没有留手?,几乎抽干了经脉中大半灵力,眼下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再加上内伤未愈,刚走出?几步便重心不稳,一头往地上栽去?。

小臂一紧,紧接着她被稳稳地扶起来。

温寒烟感觉到?那只手?细微的?颤意?,她脑海中闪过?什么?,垂眸一瞥,是裴烬的?右手?。

是他有旧伤的?位置。

温寒烟挣扎着用力站起来,视线又向上移动,望见玄色宽袖上一抹暗色的?血痕。

只是这衣服色泽深,血迹染在上面,远远看去?便不那么?明显,周遭浓重的?血腥气能更好地掩藏他身上的?血气。

方才裴烬出?手?,身侧三丈之内除她之外并无旁人。

那不是她的?血。

所?以,便只能是他自己的?。

温寒烟蹙眉抬起眼,她果然没有猜错,裴烬的?状态不对。

因为她?

她浑身一凛,条件反射要抽回手?,重新挡在他前面。

握在她手?臂间?的?力道一重,她被裴烬扯到?身后。

他原本目视前方,这时低头打断她,漆黑眼底破天荒没有多?少笑意?:“伤成这样还想去?哪?短短一日间?,你两杀司珏,一杀陆鸿雪,刚断了本命剑,又逞强同司鹤引斗阵。”

裴烬缓缓道,“我知道你修为晋阶,但即便是个神?仙,也是会累的?。”

温寒烟一愣:“我——”

裴烬似笑非笑:“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事。”说完,他故意?垂下眼,在她身上扫一圈。

修士斗法?其实时间?并不长,不像小孩子打架那样厮打纠缠良久分不出?胜负,尤其是高阶修士,胜败往往在一瞬间?。

饶是接连同好几拨人斗法?,实际上距离温寒烟现身以来,也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但她一身整齐洁白的?法?衣,却已经染上血痕,不知道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别人的?。

温寒烟抿抿唇,她的?确说不出?“没事”两个字,本命剑断,于她而言几乎称得上致命的?打击。

“那我和你一起。”她不再拒绝他出?手?,但也没想着退后。

裴烬盯着她看了片刻,倏地笑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温寒烟:“嗯?”

“如此逞强。”裴烬道,“也如此拼命。”

温寒烟一点也不像她的?名字那样疏淡冷漠,更不像她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与世无争。

相反,她永远那么?用力,仿佛每一分都要去?争去?抢,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怜惜自己。

就像是——从未有人疼过?她爱过?她,保护过?她。

也从未有人替她遮风挡雨。

明明有一个他在她身边,她也明明知道他底牌手?段层出?不穷,即便她看得出?他身负重伤,但也该知道,借他的?手?杀了门口这几个人也不在话下。

她却没想过?依靠他,反过?来义正辞严要保护他。

裴烬故意?拖长声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反而更忍不住想要出?手?。”

温寒烟闻言,怒极反笑:“我还不是担心你莫名其妙哪天死在路边也无人问津?既然你觉得我多?此一举,那日后我不再多?管闲事就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宽大染着血气的?手?落下来。

裴烬伸手?揉乱她原本便不算齐整的?发顶,收回手?时,却替她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领。

“也更忍不住心疼你。”

温寒烟眼眸微微睁大。

视野里是裴烬的?背影,她先?前没有留意?,又或许是他向来喜欢往她身后藏。直到?这一刻温寒烟才意?识到?,原来他身材如此优越,只不咸不淡往她身前一站,还什么?都没有做,便像是要将一切风浪尽数挡下。

温寒烟指尖微蜷,攥紧了袖摆。

她没见过?这样的?风景。

向来都是她挡在别人前面。

“那把剑,算是你为我而断。待今日这件事毕,送你一把更好的?。”裴烬的?声音落在耳畔,温寒烟感觉自己搭在剑柄上的?手?微烫,是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