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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寒烟猛然惊醒,呼吸急促,睁开眼?睛。

烛火明?明?灭灭,朦胧的?视野之?中,是熟悉的?床幔,淡雅熏香袅袅自镂空香鼎里逸散,在虚空之?中化作一缕青烟飘动。

“醒了?”一道清淡男声?响起。

温寒烟狂跳的?心脏仿佛随着这道声?音重新落回原处。

她?循声?望过去:“师尊?”

“嗯。”

雪色的?衣摆似水落下来,一只微凉的?手覆上她?额头。

“烧已退了。”云澜剑尊垂下眼?睫,“可还有别处不?适?”

温寒烟懵懵地摇头,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又?似乎弄错了什么?事。

可是能有什么?错?这里是落云峰,是潇湘剑宗,是她?自小便生活的?地方。

床边坐着的?是她?的?师尊,是她?最亲最信任的?人,若不?是他?救下了她?,她?早已死在凡人界一处遭了山贼的?村落里。

“师尊……”她?极尽依恋地唤他?,伸手去拽他?袖摆,贴在脸颊额心。

心口却?陡然一痛。

温寒烟缓缓低下头,一柄长剑自床边落下来,穿透了她?胸骨直刺入她?心脏。

“师尊……?”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云澜剑尊冰冷的?眼?神。

他?眼?也不?眨地反手一拧剑柄,利刃陷入心脏,毫不?留情地转了一圈,碾碎了血肉。

鲜血喷涌而出,几抹血痕飞溅上那张英俊却?疏离的?面孔。

“嫉妒同门师妹,屡屡出手陷害于她?,心思歹毒到甚至要夺她?性命。”云澜剑尊浑身浴血,她?的?血,眼?神仿佛看着一个令人厌恶至极的?垃圾。

“你有何资格叫我师尊?”

温寒烟张了张口,剧烈的?疼痛和极速失温的?身体却?不?足以支撑她?发出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影壁之?后剪影掠动,又?走出来一道纤细娉婷的?身影。

来人穿着与?她?如出一辙的?白衣,发间簪着精致珠玉钗,那双与?她?有着七分相似的?眉眼?中写满了慌乱。

“师尊,师姐她?……”

“她?不?配做你师姐。”

云澜剑尊面不?改色抽出长剑,愈发多的?血涌出来,他?置若罔闻,细细擦拭过剑身上的?血,送入剑鞘之?中,转过身将纪宛晴揽入怀中。

自始至终,没有分给床上逐渐冰凉下去的?人一点眼?神。

“别怕,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师尊,您对我真好……”

温寒烟像是一抹游魂,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浓情蜜意,你侬我侬,在漾满了她?血腥气的?、属于她?的?洞府里。

她?突然想起来了,不?对,这都是系统告诉她?的?那个话本里的?故事。

她?高热失去记忆,是在六岁那一年?。

如今,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她?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落云峰,更不?应该见到云澜剑尊,她?不?会像儿时那样依赖他?。

她?早已大闹四象峰朱雀台,叛出潇湘剑宗。

她?应该在……

东幽。

这两个字浮现在脑海之?中的?瞬间,周遭景致轰然溃散破碎。

她?急速坠落下去,宛若沉入一片冰冷的?寒潭之?中。

空气被掠夺一空,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下一瞬,她?抓住了一抹温热。

紧接着,以一种平和却?不?是强势的?力道,不?容置喙地将她?拽出水面。

温寒烟彻底清醒过来,斑驳的?树影自窗柩里映下来,在她?视野中摇晃。

一道慵懒的?男声?慢悠悠自发顶落下来。

“做噩梦了?”

温寒烟倏地抬起眼?,玄衣宽袖的?人大马金刀倚坐在窗沿,一条长腿委屈,手肘搭在膝头,懒散支着额角看她?。

温寒烟再次看到他?,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舒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裴烬没出声?,视线缓缓向下扫一眼?看向她?的?手,片刻又?撩起眼?睫,似笑非笑盯着她?。

温寒烟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梦中她?抓住的?那块浮木,原来是他?的?手。

她?连忙松开手。

彻底清醒过来,温寒烟回想起在东幽里发生的?那些事。

司珏和司鹤引已死,司槐序以浑身精血祭阵镇压榕木人,裴烬受无妄蛊反噬重伤……

“那你呢?”她?下意识勾起手指,将掌心最后一点布料扣紧,“你有没有事?”

裴烬抽回衣摆的?动作略微一顿,他?单手按在床沿,稍倾身,微微一笑:“难得?睡美人睁开眼?睛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关心我。”

温寒烟面色一僵,迅速松手。

“你睡了很久,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死人都足够轮回转世,活蹦乱跳了。”

裴烬撑起上半身,慢条斯理理了理袖摆,转身走了。

他?前脚出去,空青后脚就挤了进来。

“寒烟师姐,你感觉如何了?”

“我没事。”温寒烟感受了一下,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她?枯竭的?灵力竟已恢复了八成,剩下两成她?不?急着调息,如今神清气爽,是真的?没事。

她?四下打量一圈,“这里是何处?”

“是辰州不?知道哪里的?一处客栈。”空青解释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东幽我们是不?敢多待了,但是又?不?知道应当去哪,卫长嬴让我们先留在辰州,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话音微顿,他?看一眼?温寒烟脸色,见她?当真面色如常,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寒烟师姐,方才你魇住了,无论我们怎么?唤你都叫不?醒。卫长嬴说他?有办法,便把?我们全都赶了出去。”

说到这里,空青语调流露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没别的?办法,只能退出去。但在门外的?时候我还在想,若是他?在骗我们,实际上是对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那该怎么?办?”

“好在,他?倒是没骗人,你总算没事了!”

温寒烟抿抿唇角。

图谋不?轨?

他?们之?间,该不?轨的?早已不?轨过不?止一次,但这些话,她?没法对空青说。

沉默片刻,她?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日后你不?必如此提防他?。”

空青一脸稀奇:“寒烟师姐,我分明?记得?,起先你虽没有明?说,可对他?也是百般戒备的?。”

他?撇了下唇角,“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如此好了?”

温寒烟不?欲多谈这个问题。

她?和裴烬的?关系,算得?上好吗?

他?们之?间永远不?似她?和空青,亦或是她?和叶含煜那般简单纯粹,但眼?下也的?确算不?上恶劣。

许多纷乱,她?尚且还未理清,更无法同旁人去提。

好在空青也并未纠结太?久,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温寒烟身上。

“寒烟师姐。”他?顿了顿,迟疑片刻,斟酌着措辞小心道,“你……是不?是想落云峰了?”

温寒烟愣了愣。

“你方才……一直在叫‘师尊’。”

温寒烟有点出神,另一个身影这时候也凑过来。

“丢人不?丢人,多大的?人了,做梦还哭着喊师尊。”

司予栀一点也不?客气地坐过来,直接占了她?半张床榻。

她?冷哼一声?,显然对温寒烟遭遇早有耳闻,“温寒烟,你那种师尊,依我看,不?要也罢!往后你来我们东幽……”

她?猛然顿住声?音。

哪里还有什么?东幽。

司予栀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浑浑噩噩醒过来,什么?都变了。

槐序老祖死了。

家主死了。

少主也死了。

剩下的?所有东幽弟子?,都被困在平霄夙内那棵参天的?万年?青之?中,被槐序老祖亲手所封印。

从今往后,九州再也没有东幽,没有东幽司氏了。

房间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门边传来一道声?音打圆场。

“前辈,这是您新的?本命剑吗?”叶含煜没有进来,只立在门边,望着桌面上乌润的?长剑,状似无意地转移话题。

他?的?脸色极其不?好,比起在场任何人都要难看。

空青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东幽浩劫于他?而言,仿若过眼?云烟,并不?入心。

东幽的?劫难则几乎已成定局,整个嫡系只剩下司予栀一人。

可兆宜府不?同,叶凝阳还被困在平霄夙阵法内,不?人不?鬼地勉强支撑着。

他?没办法不?去想,这些天来,几乎从未合过眼?。

温寒烟看出他?眼?底的?不?安:“叶少主,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