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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凝阳脸色苍白,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云风。

然而归仙境修士的威压,绝非她能够抗衡。

短短瞬息间,她便气血翻涌,克制不住喷出一口血。

叶凝阳身形摇晃了一下,却依旧定定立在那里,寸步不移。

她的眼前出现了绚烂的重影。

不远处那个白衣墨发、手摇折扇的男人,在她眼睛里摇晃着,逐渐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剪影,然后又在下一眼中重新聚合。

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毒还未解,那双眼睛分明含着笑?意,她却感觉被刺得生疼。

快点开?口说话。

说点什么都行。

可?没有人能够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叶凝阳咽下一口血,更多的血又沸腾着涌上来,从唇角溢出去。

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他想用沉默杀死她。

可?若是她率先挪开?视线,她岂不是败下阵来了?

若只是她输了也就罢了,可?现在她的胜负却承载着很多条性命。

醉青山到底刚解,叶凝阳身体虚弱,耳中一片轰鸣作响。

渐渐地,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自己心里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她既然选择了站在这里。

她就绝对不能认输。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她依稀觉得,自己撑了很久很久。

就在叶凝阳几乎失去意识,摇晃着要?一头栽倒昏厥过去的时候,威压陡然一轻。

叶凝阳挣扎着抬起头,她的呼吸声很重,像是冬夜一面?漏了风的窗柩。脸上一片温热,她伸手一抹,不知是眼底还是手中,尽是血色。

她看见叶含煜的背影。

“姐姐,你先走。”

叶含煜声音颤抖,他看着叶凝阳七窍流血,伸出的手想要?触碰她,却又不敢,指尖蜷了蜷,又收回来。

他状态也不算好,眼下也只能咬牙强撑。

远远望见叶凝阳站在这里时,他还无法预料,直到亲身站在此处,感受到铺天盖地涌来的威压,他才知道?叶凝阳方才一瞬间经?历了什么。

是的,一瞬间。

在叶凝阳的角度,仿佛过了很久。

可?实际上,在所?有人眼中,只是过去了一瞬间。

就在她站在那里,话音还未落地,便成了眼下这副鲜血淋漓的模样。

高阶修士的威压宛若山岳,仿佛能够摧毁人的脊梁,碾碎人的双腿,不得不匍匐跪地下去。

归仙境修士的威压,却像是一种死寂。

在迎上它的那一瞬间,人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自那一刻开?始,仿佛一瞬间被剥夺了五感和思绪。

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叶含煜猛然呛咳起来,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口鼻之中涌出来。

温寒烟眸光一凛,正欲飞身上前将两人护在身后,可?威压太?盛,她虽不像叶凝阳和叶含煜那般无力抵抗,每一步却也仿佛逆着狂风般艰难。

“活该!谁让他们?不知死活,非要?帮着魔头和妖女?”

“啧啧,从今往后,这九州之中,恐怕再也没有兆宜府咯!”

“这叶凝阳也太?过狂妄自大了些,她以为她是谁,也敢和云风尊者叫板?”

“……”

恰在这时,人群中倏然一乱,法器虹光此起彼伏闪跃而起,十数道?朱红身影顺势拔地而起,拦于?云风和叶含煜之间。

“少?主、家主,我们?来助一臂之力!”

叶含煜浴血抬眸,眼睛一亮。

云风眼眸微眯,摩挲着扇柄的手指蓦地一顿。

霎时间,法器虹光轰然破碎,就像是被虚空之中无形的手一把捏碎。

数十名兆宜府精锐被罡风反震,呕血倒飞而出,几人砰砰砸落在地,不省人事。

剩下几人只觉得浑身骨骼尽碎,却龇着染满血色的牙,挣扎着要?赶回叶含煜身前。

就在这时,一道?法阵自上而下笼罩而下。

众人仰头一看,只见两名锦衣少?女一左一右立于?上方,双手掐诀,源源不断的灵力自她们?袖摆间涌出,灌入正中央的阵法之中。

两人身后围了一圈身穿浅金色莲纹长袍的东幽精锐,阵心之上,司予栀青丝飞扬,眼神坚定地居高临下望着阵中。

“怎么回事?东幽出来搅什么浑水?”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真是不知死活了。”

“那魔头怕是能蛊惑人心,接二连三让这些美?貌女修为他卖命,莫不是……”

“住口!谁若是再敢乱嚼一句舌根,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司予栀冷冷打断,“眼下我时日?无多,但在我死之前,足够布下阵法,要?你们?这群嘴臭的杂碎先一步下地狱了。”

她话声刚落,全场猝然一静。

“云风尊者在此……”

“哦,云风尊者在此,所?以呢?”司予栀冷笑?垂眸,“我观你衣装,并非潇湘剑宗弟子。你若是被我杀了,云风尊者难不成要?为了你找我寻仇吗?”

“可?……可?云风尊者大公无私,一视同仁,即便我并非潇湘剑宗弟子,他也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你也说了,云风尊者一视同仁。”司予栀环臂道?,“在他眼里,你与我之间有何差别??你对本小姐口出狂言在先,你怎知我杀你不是替天行道?,深得他心呢?”

“……”那人哑口无言。

“叶家主说得对,无论如何,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司予栀视线在裴烬身上顿了顿,落在温寒烟身上时,眼神极度复杂。

片刻,她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无论对方是何身份,今日?若有人要?杀我司予栀的恩人,本小姐绝不答应。”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整齐划一的高喝。

“东幽弟子,今日?誓死追随小姐,绝不后退一步!”

温寒烟愣了愣。

不远处,叶凝阳已意识迷离,瘫软在叶含煜怀中,两人身上衣袂所?绣的金枫都几乎被染得红透,早已分不清是衣袖的颜色,还是血色。

“你们?何苦如此。”温寒烟抿抿唇角,又抬头去看司予栀,“司小姐,你还是退后些吧。”

司予栀咬着唇角死死盯着温寒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执拗立于?虚空之间,闻言不过是双手掐诀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些,像是在用行动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温寒烟叹息一声,“站在裴烬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意拖累任何人,所?以我们?先前的交清今日?皆可?作废,你们?不必因我而以身犯险,蹚这一趟浑水。”

说及此,她深吸一口气,道?,“即便今日?成为敌人,也不会动摇我们?之间的情谊,但若是你我对上,你们?也不需因往日?情分对我手下留情。”

温寒烟话音还未落地,一道?雪色的流光便自人群中飞掠出来,稳稳地立在她身侧。

“寒烟师姐。”空青的神情不似往日?那般,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复杂,尤其在余光瞥见裴烬时,宛若浸了一片浓稠的墨色。

顿了顿,他一瞬不瞬望着温寒烟道?,“我早先便对你说过,我无父无母,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的机会。眼下我举目无亲,除了你身边,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

“你是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保护你的路上。”

“你说什么废话!”司予栀居高临下冷喝一声,“你将这些话说了,本小姐说什么?”

香茗香叶自她身后探出头来,“小姐,不如就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先前听说,做家主都是要?沉稳的。只有话少?的人,才会显得沉稳。”

“我何时说要?做家主了?”

“现在东幽嫡系全都死光了,哦不,是还剩下了您一个。您不做谁来做呢?”

两人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山呼海啸般掷地有声的声浪。

“誓死追随小姐……家主!”

东幽气势极盛,再加上此处原本便是东幽的地盘,在场半数皆为东幽弟子。

眼下他们?倒戈,态势瞬间变幻,其余宗门子弟的议论声瞬间被掩盖。

呕血倒地不起的几名兆宜府护卫不甘示弱,艰难地撑着身体爬起来,一边咳血一边道?:“兆宜府也一样,家主在何处,我们?便在何处!”

东幽:“我等愿永生追随小姐,上至黄泉,下穷碧落!”

兆宜府:“哪怕跟着家主要?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结果,我等也要?在她麾下灰飞烟灭!”

司予栀:“……”

叶凝阳:“…………”

两边叫嚣此一声彼一声,仿佛眼下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便是对面?那些层出不穷的口号声。

有人看不下去了,莫名其妙高声问道?:“什么意思?魔头还在那里,你们?到底还杀不杀了?”

有人想起云风已许久未开?口,大声唤道?:“云风尊者——”

话还没说完,血花四溅,那人脑袋凭空爆开?,软绵绵倒在地上。

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人尖叫一声:“死、死了……”

“云风尊者?!”

云风唇角噙着笑?意,似是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极有兴致。

“一出好戏。”直到这时候,他才慢悠悠晃了晃折扇,语调却蕴着淡淡的惋惜,“只可?惜,没有想象中那般精彩。”

他凉凉掀了掀唇角,“终归,登场者皆为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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