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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她,恐怕我?昨夜不至于受那么猛烈的摧残。”

温寒烟下?意识跟着他动作?望过去,看见他唇畔一处还?未好全的伤口。

看起来不像是刀剑兵刃所致,倒像是被什么咬破了。

她猛然从混沌的记忆之中找出几个碎片的画面,身体倏然一僵。

温寒烟猛地撇过脸,身后按住裴烬肩膀一把将他推开,“我?分明?让你离我?远一些,你却偏偏不听劝,贼喊捉贼。”

她用力不算大,却也?说不上小,裴烬猝不及防被她一掌推过去,身形竟当真晃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

温寒烟一愣,下?意识收回手。

“怎么了?”她狐疑看向他,“你受伤了?”

裴烬“嘶”了一声,煞有介事伸手揉了揉肩膀,“原本没?有,被你一推之下?,也?该受伤了。”

温寒烟瞥他一眼:“我?根本没?有上三成力道。”说完,她又靠近他,语气染上几分担忧,“让我?看看。”

“逗你的。”裴烬大方松开手,双臂展开,任她上上下?下?打量。

良久,温寒烟也?没?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伤口。

心里彻底踏实下?来,她更用力瞪了他一眼,“这不好笑。”

裴烬却忽地一笑,他懒洋洋收回手,脊背放松靠在床头,就这样?半揽着她倚在她身侧。

窗柩微微敞开了一条小缝,日光清润,顺着缝隙大片地涌进?来。

春天快要?过去,初夏的日光已带上淡淡的热烈,洒落在他们身上。

“阿烟。”裴烬冷不丁开口。

阳光洒在他眉间,柔和了几分冷戾,他语气悠悠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今日其实是我?的生辰。”

温寒烟一怔,片刻又不知他说话究竟上了几分心。

裴烬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她曾经不敢信,现在分辨不清。

——他不是说自己生于盛夏,表字“长嬴”吗?

她下?意识朝着窗外望一眼,远远近近的云层缭绕,日光闪跃着璀璨的金意在虚无中流淌。

的确是少有的艳阳天,但清风还?是略微漾着冷意。

怎么也?不像是她昏睡了数月,直接自初春睡到盛夏了。

另一个人却似是看懂了她沉默之下?的深意,裴烬挑起单边眉梢:“不信?”

他笑了笑。

“陪我?喝杯酒吧。”

司星宫中流光溢彩,洞府大多凭虚立于空中,两人落在屋顶,极目远眺,一览九州山河小。

宁江州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远远望过去,依稀能辨出一大片无人的禁区,被烈火焚烧过的断壁残垣静静躺在那里,一千年来,无人问津,仅风过。

温寒烟指节扣在酒壶上。

第一次同?裴烬喝酒,还?是在兆宜府。

那个时候的心境,和现在已截然不同?了。

即便并不认为今日当真是裴烬生辰,但他既然以此为借口邀请她同?饮,温寒烟便也?不打算拆穿。

她顺势顺着他的意思开口。

“先?前我?过生辰的时候,太匆忙,若非你提醒,恐怕来不及许下?什么心愿。”

温寒烟转过头,“这一次,你也?该许个愿望。”

她不经意投去一瞥,一时却顿住。

裴烬慵懒靠在她身侧,没?骨头一般姿态懒散,眼睛却注视着她,已不知看了许久。

那种?眼神太深,太重,不像他却又像他,一时间令人辨不清情绪。

温寒烟眉眼微动:“怎么了?”

“古人常言秀色可餐,果然不假。”裴烬掀了掀唇角,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他身形峻拔,笑起来时懒淡又漫不经心,眼下?眼睫轻阖,任由日光落了满肩,浓密的睫羽也?似流淌着鎏光,竟显出几分静谧柔和来。

温寒烟看了他片刻,见他当真不再开口,认认真真许愿。她原本不是好奇的人,但还?是在裴烬睁开眼睛的时候问了一句。

“许了什么愿望?”

裴烬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意味,却是笑。

“平时怎么都可以,但这一次不行。”他仰头抿了一口酒,撑着膝头倾身过来。

这一逼近,浓郁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几乎压住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沉香。

裴烬垂眼看着她,嘴角轻轻勾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美人。”

且说天道究竟能不能听见每一个人的愿望,还?未可知,就只说不在生辰时许下?的心愿,天道愿不愿意回应还?是两说的事。

温寒烟不偏不倚回视他。

“真的不说?”

她原本觉得,这世上并无什么天意注定?。

每个人的愿望,到头来,都该由自己去达成。

裴烬助她良多,她莫名提及这个话题,也?是想借机打探几分他心中所愿。

若她力所能及,助他一臂之力又何尝不可。

这样?微弱的勾连就像是将熄的火光,续起来仿佛还?能映亮一点昏暗的将来。

裴烬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神色不算自然,眉目间笑意渐深。

他不再逗她,懒懒靠回去。

“其实我?想不到什么愿望。”裴烬看着她,“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酒喝完了,他懒散把玩了下?空荡的酒瓶,视线重新挪向远方。

“接下?来想去哪?”

这几个字落地,似乎有什么风中不安定?的东西落了下?来。

“还?得想想。”温寒烟晃了晃酒瓶,大半的酒液没?有喝,醇香酒气顺着瓶口扑面而来。

她视线也?落向远山。

“不过,不一定?会再带着你了。”

裴烬似是并不意外,他抿唇笑出声来:“这就要?甩掉我??”

他轻轻抛了一下?酒瓶,又稳稳接在掌心,故作?惆怅感慨,“果然女?人越是皮相美丽,便越是蛇蝎心肠。”

温寒烟也?笑一声,佯装不悦转身欲走,回过身时却感觉身后清风阵阵。

裴烬并未跟上来。

温寒烟停下?脚步,转回头去看他:“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还?真信了?”

司星宫居于高出,远处绵延的山川河流直蔓延向天际,天边流动的光影之中,裴烬靠在明?媚的日光里,薄唇微翘着看着她。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有点无奈。

“或许,真的不能跟你走了。”

温寒烟的目光陡然凝固住。

一片金金灿灿绿意成荫之间,裴烬唇畔逸出大片的血红。

刺目的,不祥的。

像是一块瑰靡又不祥的薄纱,兜头笼罩下?来。

绞碎了一切平和却虚伪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