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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心里?想,此生不必似飞瀑那般激流争先,她要做滔滔不绝的?河流。

一把剑在手,身边有着亲近的?人。

足矣。

眼下她做了天下第?一,身边却少了一个空青。

似乎……还少了点别的?什么。

温寒烟记得自己从来?不是个会庆祝生辰的?人,她也记不清自己究竟为何会许下这样的?心愿。

只是每一次回想到?这里?,记忆便像是走到?了一处断崖边,薄雾朦胧氤氲而?开,无论她如何试图去翻越,都?再也望不清前路。

祭拜完空青,温寒烟独自离开,在司星宫里?随便走一走。

她离开之后,司予栀本想去追,却被?玉流月拦下。

“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玉流华目光落在温寒烟百年如一日的?清冷背影上,良久,轻轻叹口气。

司予栀抿抿唇角,视线还落在温寒烟离开的?方向,片刻才不甘不愿转回来?。

“玉宫主?,有关裴前辈的?事,我们当真要一直隐瞒下去,再也不向温寒烟提及?”

玉流月眼睫微敛,辨不清眸底的?情绪。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们之间的?因果。”

她松开司予栀,“司家主?,你应当明白,旁人的?因果,你我不该插手。”

司予栀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话却似乎堵在嗓子眼,须臾,再次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温寒烟应该有权利知道。

但是那个人离开的?方式太决然,离开的?样子又太过残酷。

若是陡然知晓了一切真相,她只担心温寒烟脸上不显,却心生心魔,最终难以证道飞升。

那她才是真正辜负了死去的?那个人,最后一刻都?为温寒烟铺路的?深沉的?心意。

有时或许就像玉宫主?所言。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叶含煜靠在窗边,看着树影掩映下空无一人的?凉亭。

他们一同在此处以灵力接龙,司予栀想要捏一只兔子,他却不解风情折腾出了一只四不像的?老?鼠。

一切仿佛还在昨日。

“算了,予栀。”叶含煜挪开目光。

“前辈已?经?失去了空青。”

顿了顿,他声音低下来?。

“我们便不要再让前辈徒增伤感挂碍。”

“反正……”

“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

温寒烟并未走远。

司星宫她已?不是第?一次来?,这两?百年里?,每一个今日,她都?会来?看望空青。

她回到?当年暂住的?房间,盘膝坐于榻上,心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来?到?司星宫,她心里?总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涩然感。

其实并非完全因为空青。

两?百年前,她自云桑即云寺一战后昏迷不醒,苏醒过来?的?时候,人便在司星宫。

玉流月说,是她和冥慧住持救下她,又以搜魂之术于一尘禅师记忆里?寻得无妄蛊的?解法。

那时她头脑昏沉,顺着玉流月的?话回想一番,的?确在混沌凌乱的?记忆中,找到?了足以印证的?支离破碎的?几个画面。

一切似乎都?很圆满。

但温寒烟解释不了,她睁开眼睛一瞬间,伴随着心脏紧缩而?来?的?那种失落。

她似乎有什么东西丢在了这里?。

也正因如此,最后她千思?万想,决定将空青的?鸿羽剑留在司星宫。

这样一来?,每一年她都?必须逼迫自己回到?此地。

那么漫长的?时间,她丢掉的?东西,她总会慢慢找回来?。

温寒烟将昭明剑横于膝头,目光落在剑穗生烟玉上。

许多事情看得习惯了,就少了些在意。

今日陡然认真去看,她冷不丁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止是这剑穗。

昭明剑是从何处而?来?的??

她最初的?本命剑,不应当是流云剑吗?

一道声音从门前传来?。

“别看啦,你那把流云剑早就断了。”

温寒烟收回思?绪抬起头,司予栀不知何时坐在门前的?躺椅上,支着下巴看着她。

她没忽略温寒烟眼睛里?一闪即逝的?情绪,轻咳一声接着道,“你这昭明剑,可?是我们东幽剑冢的?至宝。”

司予栀起身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温寒烟身边。

她用力一拍剑鞘,一副心疼的?不行的?模样,“喏,便宜你了。”

东幽剑冢……

她这么一说,温寒烟的?确有了点印象。

当日司珏当众退婚,她与东幽几乎称得上势同水火,情急之下逃进了东幽剑冢,多亏有司予栀和叶含煜等人相助,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脱。

但这些记忆断断续续,不算连贯,具体?的?更?多,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温寒烟轻抚了一把剑身。

“它……是我自己拿出来?的??”

司予栀瞥她一眼。

“那什么……是我帮你的?啊。”

她语气稍微快了点,“我那时候可?是为了你和我父亲翻了脸,他还险些一掌拍死我——喂,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温寒烟摇摇头,不多说了。

她确实记不清了,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却忘记了司予栀,说出去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温寒烟又回想起方才在飞舟上看见的?虚影。

“当年一尘禅师陨落,并非我一人居功。”她缓声道,“若天下人要铭记什么人,也自然不该只有我一人。”

司予栀身体?稍稍一僵。

但当年真正参与了那场惊天动地的?斗法的?,眼下也的?的?确确只剩下了温寒烟一个人啊。

她和叶含煜当时被?两?道结界严丝合缝地保护在内,倒在地上睡大?觉,这怎么好意思?居功?

心绪百转千回,良久,司予栀才干笑一声,摆摆手:“我们不喜欢这些。”

说罢,不等温寒烟开口,司予栀生怕说多错多,直接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司予栀眨眨眼睛,“今日可?是正月的?最后一日,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说完这句话,司予栀便陷入了沉默。

这话题扯开得一点都?不高明,她心里?默默悻悻。

但她实在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生怕自己说错了话,露了馅。

温寒烟却倏然一怔。

一道陌生的?声音蓦地掠过脑海,漾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慵懒戏谑。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值得永久纪念——’

‘美人竟然会主?动担心我。’

一些破碎的?画面来?回闪跃,温寒烟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她似乎并不指望对方回答,停顿片刻后,便冷淡地吐出几个字。

‘正月三十,记住了。’

‘记得像你说的?那样,明年好好纪念这一天。’

‘若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对面静默良久,迷雾之中,只露出一双狭长的?黑眸。

半晌,那个人忽地笑开。

‘好。’

那双浓墨重彩的?眉眼轻挑,语调漫不经?心的?。

‘那我便努力活得久一些。’

温寒烟心跳莫名空了一拍。